第二十三章

「喂,於季禮,你能不能專心一點?」

站在我面前的程西蔚一臉不悅,雙手叉腰,半嗔半惱的模樣也是風情萬種,一身貼身的低胸連衣裙,一頭海藻一般的長髮讓她渾身都散發著濃濃的女人味。

她流光婉轉的眸子瞪得大大的,:

「每次每次都這樣,讓你陪我逛街是要你的命么?是么?是么?!」

每次她用這招咄咄逼人的珠連炮轟炸,我就一個頭兩個大,我無奈地舉高雙手,求饒道:

「姐姐,我錯了。」

見我道歉態度還算誠懇,醒悟速度夠迅速,她馬上恢複了女購物狂的模樣。她一邊攬鏡自照一邊還不忘回過頭來詢問我的意見:

「左腳的好看還是右腳的好看?」她對著鏡子左右分別看了一眼,轉而又說:「今年流行這種頭包的魚嘴式,可是這雙酒紅的顏色實在太炫了。」

看她在那猶豫不決,我無奈地搖搖頭:「兩雙都買吧,何必勞神呢?」

程西蔚似是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腦袋:「對哦,我怎麼就犯傻了呢?」

說完就樂顛顛地招著售貨員把兩雙都包下了。

一雙鞋至少四位數的價格,這麼貴她還老愛買,這大概也只有程西蔚這樣的富家女才幹的出來。

看著她一臉興奮地拎著鞋子,我無奈地搖搖頭:「真搞不懂你為什麼那麼愛買鞋,你有那麼多腳么?」

程西蔚伸出保養得益的纖細手指輕輕搖晃:

「NONONO,絕對不只是穿而已。你要知道,鞋子才是女人的終生伴侶,一個男人能承受女人的多少呢?而鞋子,才真正的承載一個女人的全部。」

我翻了個白眼,喟嘆一聲:「別提你那歪理的『女人鞋子論』了謝謝,還有,別說男人了好嗎?我快煩死了。」

一見我愁眉不展,她的表情立刻變得有些興奮,波瀾興起地湊上來:「怎麼?你媽媽又逼你相親了?」

我老實地點頭,我家葉愛紅最近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一個勁兒給我安排相親。弄得我應接不暇饒是心煩。

程西蔚微微撇嘴,很是認真的說:「不過你媽的操心還是蠻有道理的,你想想,你今年都26了,該是要操心的年齡了。」

見她一臉嚴肅的模樣,我忍不住啐了一口:「好像你不是26一樣。」

「切,我和你一樣么?我要嫁隨時都可以。」

「……」

和程西蔚一路笑笑鬧鬧,她在掃了六雙高跟鞋以後,終於滿足……

在她的大赦下,我終於讓我幾乎麻痹的雙腿徹底放鬆下來。

星巴克的休閑小座就靠著店面。一把把定製的陽傘遮擋著刺目的陽光,座椅全是藤條編織的,纏繞著翠綠的蔓藤。有種西方做派的午後愜意。

我咬著吸管,看著對面大廈的電視牆。

上面一直在演繹著某當紅歌星的新歌,勁歌熱舞,聲潮熱辣。

「於季禮,我真搞不懂你生活的樂趣到底是什麼,又不愛逛街,也不戀愛,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我懶懶地打了個呵欠:「人活著多做點有意義的事吧,我還搞不懂你這個專逛街和玩弄男人的女人為什麼會進檢察院呢。」

程西蔚被我抓住痛腳,對我丟了個大白眼:「這件事是我人生最大的敗筆,我居然就這麼被我爸給忽悠了。」

我輕輕一笑:「如果不是你的業務素質確實不錯,我倒是真會像那些人那樣認為你是好吃懶做的『孔雀女』。」

程西蔚一記冷哼:「我覺得『孔雀女』挺值得驕傲的。人人都能當『孔雀女』么?」

她的表情很自我。我喜歡她這樣的表情。放佛全世界都不在她眼裡。

不會愛別人,也不在意別人愛不愛她。

這樣的程西蔚是與眾不同的,至少,我這麼覺得。

「對了,你那個什麼狗屁『心愿』店生意怎麼樣啊?」

「是替人完成『心愿』謝謝。」我啼笑皆非地看了她一眼:「除了本身的硬體設施費,我都只收一塊錢人力費而已,怎麼可能賺錢?」

「我真的越來越不能理解你了於季禮,你做的事兒實在太非人類了。」

……

我沒有理會一臉誇張的程西蔚,只是自顧自地咬著吸管。

我的網店生意並不好,因為我沒有任何實體商品。整個店裡只有我一個人。而我要做的。就是替別人完成心愿。

目前我只有幫人買過電影票,帶過孩子,代寫道歉信。賺了三塊錢。

做這些事的時候,我的腦子是很平靜地。像是贖罪的感覺,每做一件就覺得輕鬆。

我的愛情被自己親手埋葬,不是不遺憾,只是無能為力去挽回了。

兩年前我帶著一身傷痕回來的時候,葉愛紅什麼也沒有問我。

我仍記得那天的情形。

我顫顫巍巍地站在陌生的家門口。按下門鈴沒一會兒,我爸就開門了。他一見是我,先是一愣,隨即便一臉正常神色吆喝著叫我媽:

「葉愛紅,你姑娘回來了。」

那一聲,平淡而親昵,像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一般,只是和若干年前一樣,剛剛放學回家的女兒。

我媽聞訊出來,她的表情是冷漠的,一見是我,沒有熱淚盈眶的擁抱,也不是冷酷無情的拒絕,只是劈頭蓋臉就給了我一巴掌。

那一巴掌又重又狠,我整個頭都被打的發麻。臉頰瞬間熱辣辣的疼。

當我捂著發疼的臉頰再次抬頭時,我媽只是一臉漠然地說:「快進來,吃飯了。」

呵,我家不可頤世的女王葉愛紅終於還是老了。她側頭的時候,鬢角全是肆意攀爬的銀絲,卻依舊是個固執的女人。

不愛多問,不愛說廢話,不懂得表達感情,脾氣暴躁。

可是我就那麼落淚了,明明她什麼也沒有說。

當我找她要錢的時候,她二話沒說就給我了。

去醫院的時候,她一直陪在我身邊,從頭到尾,她沒有追問我任何東西。

只是在手術的時候堅持要進去,並且全程都握著我的手。

我昏睡在冰涼的手術台上,最後入眼的是葉愛紅那張歷盡風霜的臉,皮膚不再嫩滑,身材微微有些走樣,卻依舊能看出她年輕時的風華。

她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明明比我還要緊張,卻還安慰著我:

「別怕,媽媽在這。」

那時候,我才第一次意識到,以前是錯的多麼離譜。

周末在家和爸媽坐在一起看電視,爸爸最近在學著炒股一直在關注經濟上的新聞。而媽媽則坐在一旁戴著老花眼鏡織著毛衣。

我無聲地盯著媽媽靈活的手指,纏纏繞繞的毛線安然的附在她蜷曲的手指上,指法靈活,那毛線一點一點的向前進,成為眾多針腳中的一員。

「這個周末還去見一個吧,每次你都心不在焉,我真拿你沒辦法了。」

一聽她又開始提相親的事,我的頭痛就開始發作了。

「媽,不去行不行啊?」我懇求地看著她老人家,希冀她能大發慈悲饒了我。

葉愛紅手上的動作一滯,轉過臉來嚴肅地說:「你又想耍什麼花樣?你想想自己多大年紀了?我費了多大的精力才把你弄回學校去,你現在有份體面的工作,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我沒有顧忌什麼……」我低聲嘀咕,我真的沒有顧忌,只是不想接觸別的人而已。

「於季禮。」葉愛紅一頓,表情肅然:「我真的不想提這件事。但是你上次在那孩子面前說自己流過產,你知道對一個未婚女人來說,這樣的後果多嚴重么?」

一聽她又開始提這件事,我的眉頭微微擰起來:「媽,你難道不明白我真的不想結婚么?」

「那你想怎麼?連孩子都不要的男人,難道你還等他?於季禮,我不問不代表我沒有想,你別把我當傻子,你的心思我清楚著呢。你再怎麼也要給我結婚,一個女人像你這樣像什麼樣?」

「媽——」

我不能忍受她毫不知情的胡亂猜測,我很感激她對我的縱容,卻不能忍受她對那段過去的詆毀。

「什麼都有的商量,這個免談,不滿意這一個,我再給找。」

「……」

見我們母女有燃氣硝煙的趨勢。

爸爸趕緊從中勸解,他故意嚷嚷著:「看電視看電視,最近的地產新貴呢,輕工跨業的。」

我們被爸爸這一聲嚷嚷吸引了注意力,一同轉過頭去。

電視里正在播出的,是一個經濟類的訪談節目,每期都有業界專家和精英的訪問。

妝容精緻的主持人笑容完美地面對鏡頭,從容不迫的提著問。而回答者西裝合身,挺直著背脊坐在沙發上,不言自威。

我的視線瞬間失焦,一直緊緊地盯著電視機。

那聲音,那眉眼。

太過熟悉,熟悉到我覺得又是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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