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頂著刺骨的寒風到了約定好的KTV,進包廂前對著門邊的觀景玻璃梳理了一下我略顯凌亂的頭髮,確定沒有瑕疵了,我才忐忑地推開門。

撲面而來淡淡的酒香,一股愉悅而熱辣的聲潮衝擊著我的耳膜,我抬眼,望著圍坐成一圈的許久不見的同學,親切感油然而生。

裡面的氣氛已經相當火熱。我的到來,讓大家都停了幾秒,僅幾秒,一切又恢複如初。

沒有人詢問我有些糟糕的生活,大家只是禮貌的寒暄。很多同學我幾乎叫不上名字,但仍舊心誠意簡的朝他們微笑。

一夥不再青春的男男女女都放開懷的笑鬧,讓我陰鬱了幾天的心情也不禁釋放開來。

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大家都閉口不提現在的生活。

我坐在角落暗暗地觀察著周圍的同學。著裝,髮型,甚至面貌都沾染了些歲月的痕迹,唯有眼底的那份熟悉感,都不曾消失。

坐在包廂里暈暈乎乎,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們一伙人就出來了,吃晚飯的地方是就近訂的,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步行過去。

我還沒來得及回神,就已經坐在偌大的包廂里,看著一盤盤精緻的菜肴上桌了。

經過KTV的熱身,大家都放開了拘謹,觥籌交錯間,起座喧嘩,都開始暈暈乎乎放浪形骸了,紛紛回憶起往昔那些青蔥而風發的日子。

那時甜甜蜜蜜的班對,存活至今的,只剩一對,男的叫任恭,女的叫應可,他們這對我的印象並不太深刻,大概是那會兒地下工作做的太隱蔽,讓我這個雙耳不聞窗外事的好學生無從了解。

正因為難得,所以他倆當仁不讓的成為眾人調侃的對象。加之他們婚期將至,大家都紛紛起鬨要他們回憶戀愛史。我坐在一旁,從心底里羨慕。

看著那女同學平凡無奇的五官,不算白皙的皮膚,和臉上不安分冒出小雀斑。

我在想,原來,幸福這東西,不挑人的。

不因為誰誰難看就得不到或者誰誰好看就能得到。

最好的例證,就是眼前甜蜜的這對,和擁有比她傲人資本卻依舊窘迫生活的我。

包廂柔和的燈光映在他們的臉上,那掩飾不住的笑意和被逗弄的不知所措的羞窘是那麼自然而然。

我淡笑著仰視,這不屬於我的幸福。

一個高中便十分聒噪的男同學,多年仍不改臭毛病,一個勁兒在那胡說亂侃,他拍著任恭的背,大聲地嚷嚷道:

「當年是咋想的,追了咱應可?我以為那會兒全班的男的都喜歡於季禮呢!」

這句話像一顆突如其來的流彈,生生將活絡的氣氛砸出個大坑來,剛還酒酣淋漓飯桌瞬間就死一般沉寂了,大家都尷尬的不發一言。

那男同學酒醉不擇言的一句話,把眾人的眼光都引到我身上。讓一旁神遊太虛的我坐得身燥熱,不知所措。

我緊緊地拽著衣角,微微垂頭,不想與投射過來的眾多視線對焦。

「咳咳,」任恭作勢地輕咳兩聲,我抬頭,正對上他幽深的眸子,我突然發現,眼前的男子,已經脫離了初時的稚氣。他定定地看著我,讓我有些不自在。

「其實,我也沒那麼脫俗,我過去也喜歡於季禮。」

任恭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一種詭異的尷尬,尤其是任恭身邊的應可,臉色驟變,剛剛還不可抑制的幸福笑意轉瞬即逝,她的目光變得異常冷漠,直直地盯著任恭,而任恭絲毫不介意她的目光,繼續說:

「那時候的我,也不敢向於季禮表白,放棄也放棄的很低調啊!」他自嘲地一笑:「如果不是應可的勇氣,我想,我會錯過我最愛的人。」

「應可,我愛你。」

說完,他的目光便轉到應可身上,那目光柔情萬丈,卻又充滿了真誠,讓我不得不信服,原來,愛情這東西,真的是看對眼就可以了。

應可被這突如其來的大翻轉弄得一懵,眼底驟然閃現出盈盈的淚光,她緊緊地握著任恭的手顫抖著說:「我覺得我好像做夢一樣,你是那麼優秀,而我那麼平凡,謝謝你愛我,真的。」

全場所有的人都被他們真情流露所感動,好幾個女同學眼中的艷羨之色更加明顯,男生紛紛開始起鬨灌酒,氣氛又恢複到剛才,甚至更甚。

我坐在位置上,看著任恭,他正轉過臉,見我正在看他,便投以禮貌的一笑。

我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一個詭異的念頭。並且以極快的速度蔓延。

一輪一輪的敬酒正在火熱的進行著,輪到我時,我篤定地站了起來,走到任恭和應可身邊,高高地舉起酒杯,輕輕地晃蕩,想了許久,猶豫了許久才慢慢開腔:

「任恭,如果現在我告訴你,我願意接受你,你會甩了應可和我在一起么?」

說完,我便一直盯著他,想從他的表情中尋找細微末節的變化。

任恭和應可都被我的話驚得一震,全場都安靜下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這叫什麼狀況。

而我,成功的把整個氣氛帶到了最死寂的狀態,可是我的心裡是那麼執拗地想知道答案,急切地想證明些什麼,我控制不了自己。

任恭有些尷尬,但還是禮貌地笑:「幾年不見你變幽默了呢,我敬你。」說著就要灌酒下去。

我伸手攔住他:「我不是開玩笑,是認真的。我覺得我比應可更適合你。」

應可這下再也憋不住了,「嘩」的一杯酒潑到我身上,警告道:「別太過分!」

身邊的同學這下都被驚起了,紛紛到我們身邊,攔在中間,生怕一會兒會有更難以控制的場面發生,抽氣聲,議論聲不絕。

有人給我遞紙巾,我本能地接過,輕聲道謝。

我的臉上整個被冰涼的酒澆淋了一遍,眼睛顫了半天才睜開,頭髮都被粘膩成一撮一撮的,甜香的酒慢慢的下滑,有些沾染在我的衣服上,有些滑進我的衣服里,我渾身一顫。

但是我的腦袋卻是一片清明,我還是直直地盯著任恭,他一直怔愣著,半晌才回身,緊緊地握著應可氣得顫抖的手。

沒來由的,我就突然地笑了。

看著手忙腳亂的大家,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些東西。

一些我一直都沒想明白的東西。

「任恭,謝謝你,祝你們幸福。」

我說完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從包廂出去,留下一室莫名其妙抓不著頭腦的人。

現在的我,沒有精力去管別人。

我只想去見一個人,告訴他,

我愛他。

是呢,愛情原本就是不需要平等,幸福從來不是別人給予的,是自己勇敢的去爭取的。

應可做得到,我不是一樣可以做到么?

不管對象是江海洋,或者別人。

只要我愛他,他也愛我。

那麼,再大的距離,也沒那麼了不起了不是么?

任恭沒有選擇我,在那樣慌亂的情況下,他的本能,是執起了應可的手。

這才是愛情不是么?

不因為誘惑而崩離,不因為平淡而結束,不因為距離而停滯。

我走出酒店,高跟的靴子讓我疾步向前的腳步變得有些踉蹌,滿地的冰雪讓前行變得有些困難。凜冽的寒風呼呼的吹在我的臉上,身上,半濕的圍巾和衣服開始結出冰霜,我的全身因為寒冷開始打顫,但是腳步依然沒有停。

樹上的雪因為風的搖曳紛紛下落,掉在地上,有些飄到我的身上,我只是下意識的伸手掃去。

我的心像一團燃燒的火焰,現在什麼都不想,什麼也不顧,只想奔向那個我最想念的懷抱,奔向那個一直不曾忘記我的男人,告訴他,我想我們在一起。

江海洋的地址我已經爛熟於心,從這裡步行過去,只要十幾分鐘,一想到這裡,我的心情也變得愉悅起來。

原來,我和江海洋的距離,只有十幾分鐘的路程而已。

透過高高矮矮林立的樓宇,我已經能看見江海洋所居住的那棟高樓,我瞅了瞅眼前盤綜複雜的巷道,選了一條捷徑,路兩旁的積雪已經很厚很厚,使得原本還算寬敞的街道除了行車的地方空餘,其餘都成為白茫茫的一片,我不得不鋌而走險在行車的地方行走。

「嘀嘀——」尖銳的喇叭聲讓我下意識往路邊躲,我的腳剛跨出一步我便感覺到不對勁。

「咔噠、」

就在那電光火石的剎那,我的腳一踩空,只聽「咚」的一聲悶響,我,連同厚厚的積雪一起掉進了窨井蓋被偷的下水道……

值得慶幸的是,這是個用於排水的下水道,因為沒有化雪,底下只是些許潮濕,還不至於沖走人。而我除了感覺左腳腕有點疼痛以外,並沒有其他的不適。

拍了拍頭上身上的厚厚積雪,我一臉狼狽地苦笑。

人倒霉起來,還真是什麼事兒都能碰到呢!

我是不是中國第一個在去表白的路上掉進下水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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