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記得高中我和越尹還在一起的時候,越尹很愛,也曾像其他的女孩一樣用文藝的腔調不緊不慢的對我說:「LOVE這個詞是拉丁文壓縮而來,原意是『愛是對他人生命持久的關注』,所以,對一個人最大的愛是關注,衍伸說,對一個人最大的關注是怕他死了或者離開了。 ……&」

從前我對她這些腔調總是嗤之以鼻的,可是直到今天我才懂了,原來在她還沒有懂事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愛的真諦,而我用了這麼多年走了這麼多彎路才明白。

我有時候一個人總會想,當年我離開的時候,越尹是什麼心情呢?如果換了是越尹先走,我又是什麼心情呢?

這個答案總會讓我難過到說不出話來。

人長大了,最可怕的就是有難過的事卻不能宣洩出來,因為會有很多人說你不成熟。其實我至今都不能理解。成熟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有話故意不說是成熟嗎?明明相愛卻不在一起是不成熟嗎?為了家庭委曲求全放棄愛人是成熟嗎?

我不懂這樣的成熟。也做不到這樣的成熟。

就如同我不能理解當年程陽明明愛葉依敏卻還和別人結婚並且有了孩子一樣。我不懂他的責任,所以在所有人眼裡,他比我有成熟。

「看葉依敏那樣,我真的覺得有點怕,我特怕有一天你會堅持不住,離開我。」

越尹笑了笑,問我:「不能,我不是葉依敏。我哪有他那麼好啊!我要再懷孕我肯定生下來,挾孩子以令諸侯,讓你們家身敗名裂,再把你財產搶個十之七八!讓你們知道欺負越尹的人,都得死!」

我點頭,贊同的說:「說得好,以後你就這麼干!讓他們知道你的厲害。」

我把她往懷裡抱了抱,想起一連串的事,無限唏噓的說:「我以後再也不會先離開你。除非我死了。」我信誓旦旦的向越尹保證。誰知越尹氣鼓鼓的瞪我一眼,沒好氣的說:「死了怎麼就不叫先離開?死了也是先離開好吧!」

我笑:「好好好!我會努力讓自己不死!就算要死,也一定在你後面死!」

由「死」這個話題,我們又展開講了很遠,直到我忘了我來找她的初衷。 ……_!看著她偶爾流露的小孩子模樣。心裡總覺得有一股暖流流過,很多畫面都會讓我想起她很多年前那囂張跋扈的樣子。

我捨不得死,更捨不得在她前面死,捨不得讓她在沒有我的世界裡太寂寞。

紀時和我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糾纏了那麼多年的事情,卻三言兩語就能說完。

原來愛情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我聽得無比想哭。

我知道人流是一種什麼感受,即使那時候我還只是個孩子,可那種骨肉分離的痛我至今仍記憶很清晰。我不知道葉依敏是帶著怎樣的心情去做這件事,但我知道她一定很痛。

請了假上了趟葉依敏家,她最近天天都在家,流產也是小月子,我看著她少不得一頓囑咐。

她近來每天都要上醫院打消炎針。真有點凄涼。獨來獨往,連個陪的人都沒有,她漫不經心和我說這些的時候,我都快哭了。

我忍著淚不住埋怨她:「你怎麼不打電話給我啊!電話買來幹嘛的呀!」

葉依敏滿不在乎的笑:「傻姑娘,我比你可有經驗多了!」

我看著她慘白又消瘦的臉龐,真心於心不忍。只能吸了吸鼻子,站起來把她家裡丟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給收了一遍。她都這樣了還在工作,到處丟的都是設計圖,家裡還擺著一套婚紗半成品。

「你真是閑不住是不是?錢掙不完的!身體要緊你到底懂不懂啊!」

葉依敏咧嘴:「那是我給你做的嫁衣,快完工了。」

「我這輩子能不能嫁都是個未知數,你是不是做的太早了?」

「會嫁的。」她比我還篤定:「紀時肯定會娶你的。我有預感。 ……%)」

我手上拽著一簇婚紗的裙擺,手心裡是白紗略有些粗糙的手感,我由衷感慨:「真好看。」

一說到她的作品。她臉上的笑容立刻燦爛了許多,彷彿吸取了大地精華,整個人都會發光一樣,她如數家珍的說:「你這條手工藝特別複雜,你看到那鏤空地方沒?面積太大我扯壞了三塊,還有那一圈珍珠,全是我托朋友從國外帶的。不誇張,你這條裙子能值六十萬。」

「這麼大手筆,我可怎麼還得起啊!」

「不用還。」葉依敏起身去倒了杯水,又坐到我旁邊,「不用還,再說,你也沒機會。」

我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婚紗的裙擺都被我抓皺了。我緊咬著嘴唇,半天才說:「你真的要走嗎?決定去哪?」

「地獄。」葉依敏笑呵呵的說:「我這樣的人就該去地獄。」

「胡說什麼呢!呸呸呸!童言無忌。」

「小迷信。」葉依敏伸手戳了下我的眉心,「都擱哪兒學的!還童言無忌呢!」

畢竟還是身子弱著,她坐了一會兒額頭就開始冒汗。劉海都津濕了。我當年一整個月都在床上,我媽給伺候著,也沒攢下什麼經驗。這會兒看葉依敏這樣,越看越覺得不對頭。

「你別說話了,我扶你到床上躺著去。」其實我心裡真的特別想罵程陽,想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翻個面罵,可我不敢在她面前提及這個名字。我怕她聽了會更難受。

一個男人的愛有多不值錢我算是見識到了。在家人孩子和葉依敏之間,他一次次選擇了前者,換個女人早心死了,真不知道她是怎麼能堅持到如今。

把她扶上床,給她掖好被子,我坐在她床邊和她說話。

她有些有氣無力,雙眼也不如從前有神。但她還是努力笑著和我說話。

「你以後一定要和紀時好好在一起。千萬別向他家裡屈服,要和紀時一起戰鬥,一直到贏為止。至少……至少讓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無堅不摧的真愛。」

「矯情。」我睨她一眼:「說的跟遺言似的。」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我無意中竟然一語成讖。

從她身上我知道了,女人的狠,不對男人,只對她們自己。

那是一個下雨的周五。是我最不喜歡的天氣。那一天我的行程很滿。四點,我要去機場接豆豆,她老人家回國了,下旨讓我接駕,我只好請假去了。接完機少不了一頓胡吃海喝,估計一晚上都不夠用。

一場該死的雨好像把世界都擾亂了。豆豆的飛機誤點了,原定四點的飛機六點還沒到。縱橫交錯的雨絲把這個世界蒙了一層水霧。我隔著玻璃看著一片模糊的世界,心裡總覺得低沉沉的。

那時候我不知道那是一個悲傷的預感。只以為是空氣太濕,呼吸不暢不舒適所致。

我站在大廳焦急的看著機場通知欄的屏幕。豆豆的班機後面遲遲沒有顯示ARRIVED。

六點半,豆豆的班機終於到了。取行李安檢什麼又去了近一個小時,等我見著豆豆的時候已經接近八點。

這座城市已經完全被夜籠罩了。

多年不見,豆豆的變化還是很大的,資本主義的水土果真養人,把過去那花痴大土妞給改造成現下流行的文藝小清新了。

她抬了抬棒球帽,明明看到我了,還故意裝搜尋的樣子從我旁邊路邊。那浮誇的演技我都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她。

她咧著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哎呀,越尹!你在這兒呢!苦大仇深一張臉我還以為我認錯了!」

我沒好氣幫她拿了一個包,催促她:「趕緊走,吃飯去,餓死了。」

我們站在機場出口等計程車,豆豆看著大雨皺眉,半晌特別嫌棄的說:「你們這兒空氣真差!天都灰了。」

看她那認真的表情。我竟是前所未有的開心。彷彿一直以來的鬱悶難受全都一掃而空。我第一次意識到,朋友,是這麼重要的存在。

我笑著,卻還是狠狠拍了一把她的後背,覷她:「廢話真多,說的你不是這兒人似的!你第一泡屎都這兒拉的,這兒還沒嫌棄你呢!」

她一邊揉著後背一邊看著我說:「你們這兒的人素質真差……」

「去你的!」我還想罵她,手機就響了起來。我拿出來一看,是葉依敏。

雨聲潺潺,電話里有點雜音,葉依敏的聲音並不是很清晰,她在電話里說:「尹子你在哪兒呢!能出來見一面嗎?」

我抬頭看了豆豆一眼,回答:「我姐兒們從國外回來了!今天給她接風。」

「哦。」我能感覺到葉依敏有些失望,想著都是女人一塊聚聚也成,結果我還沒開口邀請,她就說了句算了把電話給掛了。

「誰啊?」豆豆問我。

「一姐兒們,怎麼怪怪的。」我皺了皺眉把電話給收了。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我也沒想到那個電話成了我和葉依敏最後一次通話。如果我能早知道一切,我死也不會掛電話,更不可能會拒絕她的邀請。

如果我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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