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越尹並沒有走遠,我開車沒找多遠就在街上看到了她。她蹲在車站不遠的包子店門口吃包子,旁邊來來往往都是趕著上班的人群,我不動聲色的看著她,她吃包子的樣子太過專註,讓我不禁想著,真有那麼好吃么?來往風灰那麼大,不臟么?一直吃包子,口不幹么?

我買了杯豆漿,站了兩三分鐘才抬腳走向她。

我站定在她面前的時候,我看到我的影子覆蓋在她身上,她白皙的臉龐隱在陰影里看上去有幾分蕭瑟難過,我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內心無法平靜。

她愣了一下,先是死死盯著我的皮鞋,隨後轉了個身,繼續吃著還剩幾口的包子。

可是我分明看見,她轉身的那一剎那,有水滴落在了方磚拼接的地面上。

不知道為什麼,原本還有的幾分擔心和不安,在看到她眼淚的那一刻全數消散。

她沒有走遠,這是上天給我最大的恩賜。感謝她狼狽得還沒來得及收起的表情,讓我沒有看她的眼睛也看出了她的難過和介意。

我拿有些燙的豆漿捂了捂手,笑眯眯的轉了個方向,蹲在她對面。這姿勢像諜戰片里接頭的場面,可惜放在生活里就顯得太過惡搞和詭譎。

「好吃么?」我忍不住問她,但是她沒有理我。

「看得出來你很餓啊,」我摸摸下巴,故作若有所思的樣子說:「也是該餓,今早消耗那麼多……體力。」我故意把話音拉長,說的曖昧,我很滿意的看到她的表情僵了一下。

她冷哧一聲,三兩下把包子咽下,我見縫插針趕緊把豆漿遞過去,她也沒客氣,粗魯搶過去接了蓋就開始喝,我都能聽到她吞咽時候咕嚕咕嚕的聲音。

她的頭髮天生捲曲,落下幾綹,我想幫她理一理,但她很抗拒的避開,我也沒堅持,只比了比耳側提醒她。

她攏好頭髮喝完豆漿啪的一聲就把紙杯扔進了垃圾簍,她起身要走,我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

「就這麼走了?」我挑眉,望著她,晃了晃手上她的包。

她伸手要搶,我故意舉高,她不氣不惱,滿不在乎的說:「你喜歡送你行啊?我身上還有錢,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我一步跨在她面前,她一時失了防備,撞到我懷裡,我趁機一把抱住了她,得意的說:「這可是你自己投懷送抱的。」

她掙扎了兩下也就放棄了,低著頭悶不吭聲的靠著我,很乖,乖的都不像她了。我收了收手臂,把她抱得更緊,她的臉貼著我的風衣,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吃醋啊?」

「醋太貴,吃不起,再說我為什麼要吃醋?」

「是嗎?」我故意頓了頓又說:「你沒吃醋你跑什麼?一路前塵往事一起想了吧?想的都掉眼淚了,還裝啥?」

越尹被我揭穿也不生氣,只訥訥說:「誰說我跑了?我明明……走的……」

她軟化的態度讓我鬆了一口氣,我能感覺到這個早晨的效用非常明顯。劉乃說的對,女人是思想忠於身體的動物。

我用下巴抵著她的頭說:「真是過多少年都不變,倔的跟頭驢似的,還愛自作聰明,明明就還是我的越尹,還裝不是。」

「呸!」她沒好氣啐我:「誰是你的了?不要臉!」熟悉的口氣,讓我激動到五臟六腑都在顫抖。

我聲音微微有些抖,但還是樂呵呵的說:「要臉討不著媳婦,為了你我不要臉了。」

越尹捶我,沒好氣說:「你是一直都不要臉的,少賴我。」

難能輕鬆的氛圍讓我們倆都不覺笑了出來。懷裡越尹真實的觸感讓我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這一刻的靠近甚至比身體的親近更顯親昵。

我感慨的嘆息:「八年前,咱倆因為林緩誤會到分手,八年後,咱倆又因為林緩誤會到和好。這算不算有始有終?」

越尹使勁推我:「誰說跟你和好了啊?我答應了嗎?我還沒想好呢!」

我無賴的抱緊她:「行,給你時間考慮,一二三,時間到,謝謝你願意和我和好!」說完吧唧親了她一下。

她被我這一下弄懵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怒氣迅速爬上她白皙的臉龐,她眼瞪的大大的,幾乎難以置信的叫嚷:「紀時!你丫真不要臉啊!!」

我慶幸的笑著,八年來未曾有過的輕鬆。

我的越尹,終於回來了。

有人說,愛會讓人盲目。

我舉雙手雙腳贊成這句話,在愛情里,我就是個又瞎又聾的貨,所以我傻逼我活該,所有一切都我自找的。

決定和紀時和好的那一刻,我心裡想過許多種可能,最不濟也就八年前的一切再重演一次,罷了,二十六歲的我至少知道了各種緊急避孕的方法,總不至於再當殺人兇手,也算比從前好了。我這麼安慰自己。

八年後的紀時比八年前的更黏糊,他幾乎每天都要和我見面。比起從前我們那些乏善可陳的去處,而今真是豐富多彩,連續幾個月都能不重樣。我們之間明明斷層那麼長時間,卻還是親密得彷彿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我不知道是什麼神秘力量驅使我再一次淪陷,我只知道,我又淪陷了。

如同八年前,快准狠的攪進了一輪叫□情的風暴。

我跟陳圓圓和豆豆都報備了這件事。兩人的答案大同小異。

陳圓圓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豆豆說:罷了,你保重吧!

我聽得都笑了,看來過往那段青春往事陰影的不是我一個人。可人啊,只有勸別人的時候才聰明睿智充滿了理性,那些事兒啊,一到自個身上,還有個屁,一團漿糊!

我說別人的時候和自我剖析的時候總是頭頭是道,但一旦面對紀時,我那些如鐵的防備都變成一灘爛泥。我這沒出息的勁兒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大家都了解。要罵就罵吧,我就欠罵。

我把工作給辭了,其實我是萬分捨不得的,但這份工作是紀允給的,我實在欠不起他人情了。我在網上投了簡歷,最近一段時間都在跑面試,也沒有滿意的。比之前的工作總覺得差了哪兒,工資高的工作量大到完全負荷不了兼職,時間上隨意的那待遇沒法看,面試這麼久的總結就是:沒有不黑心的老闆,天下烏鴉都一般黑。

紀時對我最近的忙碌渾然不覺,他以為我是做的不愉快才辭職,也沒多問,他小心翼翼的伺候著我那些所剩不多的自尊心,我又怎麼好意思再去為難呢?

我們總愛手牽著手在這座傳承幾世紅塵喧囂的城市閑逛,沒有任何目的,只是安靜的走著,他愛緊緊的牽著我的手,力道驚人,小心翼翼,彷彿我們腳踩的不是地,而是磅礴的時間洪流,他的手心很熱,像沸開水的鋁壺,燙的我的手又癢又疼,潮乎乎的,可我還是捨不得鬆開。

第一次,我對這座城市有了一種歸屬感,這裡,終於也是我的家了。我這出寂寞人生劇的男主角終於回來,遲遲的,但總算還是粉墨登場了。

夏至的那天,我們倆抽風清早就起來,一起到□看了一次升國旗,和許多來自全國各地的遊客一起,感受火紅的旗幟和初升的太陽一起升起的肅穆和莊嚴。

看完升旗,我們在南方人開的店裡吃甜豆花和油條。香香甜甜的,一如記憶里的味道。

我一直貪戀的看著紀時呼呼的喝豆花,他的姿勢一點也不優美,可我還是覺得這畫面很美好,我分不清這美好來自什麼,我只是希望時間停留在這一刻,不可預知的未來我不想去探究,我只想抓住現在。

吃完早點,紀時擦了擦嘴,我們對坐著說話,也不見得有什麼話題,就天馬行空東一句西一句。

我感慨的看著紀時,突然神來一筆的問了一句:「如果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十年,你會選我幾歲的時候?」

紀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說道:「選你這輩子最後十年吧。」

我有些詫異:「不是吧!那時候我多醜!」我思考了一下又說:「你該不是想等我死了好重新找人吧?」

他對我的各種揣測毫不介意,只是看著我感慨萬千的說:「笨,因為那就是一輩子了,生不同衾死同穴,沒聽過這句話么?」

我一時失了語言,只是盯著紀時瞧個不停。

原來,經歷了那些曲折和顛簸,我們都累了,累到,不顧一切的想要結局,完滿的結局。

因為和紀時關係的親近,我慢慢也開始接觸他身邊的朋友,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人緣很好,只是現在朋友太多,魚龍混雜各種各樣,總的來說最鐵的就是程陽和劉乃,這兩人性格也挺鮮明,一個深沉一個張揚,紀時是過渡的那一個。

和他們接觸多了,我漸漸發現程陽身邊有兩個女人。一個我只見過一次,在酒店大堂遠遠瞧見,抱著個一兩歲的孩子,好像叫沈什麼恩,紀時說過一次,我忘了。另一個我比較熟悉,經常在他們的聚會中出現,以程陽女伴的身份。

後來接觸多了我才知道,抱孩子的叫沈亞恩,是程陽的妻子,經常在我們聚會中出現的是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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