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在那個驕陽似火的夏天,中考如期而至。伴隨著咯吱作響的電扇和不斷滴答著水的大冰塊,我們完成了人生第一次轉折性的考試。

其實也沒什麼稀奇的,感覺就像吹氣球,每天吹每時每刻都怕爆了,可真的爆的那一刻,除了解脫,什麼感覺都沒有。考完第二天大家都開始估分,幾分歡喜幾家愁。

我們院里幾個孩子都比較狀況外,每天神在在的玩的瘋。

聽我爸說越尹老爹陞官了,估計任完這一屆就要進京了。爸爸還是挺高興的,他上頭直接領導就是越尹老爹,他走了,就輪到我爸了。

可我卻突然有些恐慌。

坐在飯桌上心不在焉的扒著飯粒,直到我媽一聲愕然的驚呼:「你們兄弟倆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都在這吃白飯,想什麼想的都沒魂了?」

我聞聲抬頭,下意識看了紀允一眼,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深沉的有些過頭了。

也許和我一樣,捨不得越尹離開吧。

我又低下頭,有些失落。紀允比我強多了,他好歹和越尹有點關係,就算距離遠了,還是有理由見面。而我呢?我算個屁,充其量也就個傻逼點的屁。

紀允吃完飯把筷子往桌上一擱,雲淡風輕的對爸媽說:「我想申請普林斯頓大學,學建築。」

爸爸倒沒怎麼放在心上,只淡淡回答:「還有兩年,你可以再想想,你外公的意思是讓你上Q大,你去他眼皮底下他也放心。」

「Q大挺好的,別去那麼遠了,媽媽不放心。」

紀允還是我行我素:「我已經決定了。」

「嗯,那也行。普林斯頓挺好的,到時候我聯繫一下我幾個同學。」

「紀允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拗,國內的不也挺好么?」

「……」我一直緊緊的握著筷子,不發一言。

飯後,我趁爸媽都在忙碌,悄悄鑽進了紀允房間。紀允抬頭瞥了我一眼,冷冷淡淡的說:「關門。」

我順手把門帶上,幾步扒拉到他書桌旁邊,他書桌收到很整齊,桌上擺著幾本出國考試的參考書。看來這丫玩真的了。

我試探的問:「你真要出國啊?」

「嗯。」

「為什麼呢?Q大也挺好的,外公也在那,過幾年爸爸說不定也調過去。」

「想出去看看。」

我咬牙切齒握緊了拳頭,努力剋制自己想揍他一拳的衝動。

「你走了那傻子怎麼辦?」

他明知故問的說:「誰?」

我惱羞成怒:「越尹!!你走了那丫頭怎麼辦?!」

紀允聽到越尹名字終於有了一些反應,把手上的書合上,轉過頭來打量我半天,慢慢的說:「我們的事,和你有關么?」

「你是我親哥,越尹是我同學,怎麼沒關係。」這會兒,硬謅也得編個理由。

紀允鄙夷的嘖了一聲,隨後轉過頭去,不再搭理我,只冷淡說了一句:「傻逼,趕緊出去給我把門帶上。」

我怒火一下子沖了上來:「你他媽說誰傻逼啊!」

「我勸你現在別惹我,你打不過我的。」

我嗤鼻,摩拳擦掌道:「不試你怎麼知道。」

「就你這傻逼樣,真不知道她看上你什麼了!」

「……」啥?他說的啥?

「媽——紀時又來我房裡找我打架!」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聽到媽媽迅速上樓的罵咧聲,忙不迭的開門往外逃,心裡狠狠的啐了一口,丫真小人,操丫挺的!

中考完後,陳圓圓表姐帶我們混進酒吧玩,穿著陳圓圓表姐給我們帶來的裙子和高跟鞋,化著鬼畫符的妝,我們下里巴人進城一樣進了一次酒吧。

酒吧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有優雅的歌者,美好的艷遇。裡面非常吵,吵到我幾乎聽不見咫尺距離的人說話的聲音,燈影光怪陸離,裡面的一切似乎帶著一絲赤/裸的曖昧。舞池裡的燈光變化莫測,不遠處的舞台上,有舞者穿著性感的舞衣,半露高挺的胸/脯,跳著各式挑/逗的舞姿。

我和陳圓圓都覺得有些無法適從。直到她表姐把我們帶進一個包廂,聲潮被隔離在外,我們才覺得有了一絲踏實感。

陳圓圓表姐和她朋友們都跑出去跳舞了,包廂里只剩我和陳圓圓兩個人,她姐姐給我們點的酒都被她嚴格的按比例摻了綠茶,喝到嘴裡甜甜的,感覺已經沒什麼酒味兒了,可那酒精還是實打實的,喝了幾杯就覺得腦袋有些暈暈的。

「丫當喝水啊?直灌直灌的,借酒澆愁啊?」陳圓圓哂笑。

我點點頭:「是啊,愁死了。」

她一聽我這麼說,立刻八卦的湊過來:「怎麼回事啊?說來聽聽。」

「我和紀允分手了。」

「噝——」陳圓圓倒抽一口涼氣,隨即看我的眼神中充滿了同情,她安慰的拍著我的肩說:「犬兒你別傷心了,紀允會甩了你是我意料中的事,我覺得吧,紀允太非人類了,我估摸著他可能不喜歡女人。」

我難受的搖搖頭:「不是,是我說的分手。」

她立刻瞪大了眼睛,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一隻手立刻附上我的額頭:「丫沒毛病吧!」

我拂開她的手。難受的撇頭。聲浪咚咚咚的似乎大到地面都在震動。我感覺最近以來所有的煩惱都湧上心頭。我暴躁的又擂了一杯酒下肚。

「我喜歡上紀時了。我覺得我真不是東西。」

「……」

這下陳圓圓徹底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她啊半天沒啊出名堂,也學我擂了一杯酒下肚。

我苦笑:「圓圓,你說我怎麼辦?我是不是太壞了。我感覺我特別對不起紀允,我配不上他,可我分了還是覺得對不住他,你說我該怎麼辦?」

陳圓圓兩條眉毛都快打結了,半天才說:「犬兒,咱要不去找個驅邪大師看看吧。」

「什麼?」

「我覺得你有這癥狀,十有八九是中邪了,咱不諱疾忌醫,你別怕,咱找個大師看看。」

「……」我無語白她一眼,「去去去,別跟前耍寶,我他媽說的都認真的。」

「我也說認真的……喜歡上紀時……犬兒你確定你沒鬼上身么?」

「……」我想笑卻笑不出,胃裡難受的直抽,我真希望我是鬼上身了。我怎麼就喜歡上紀時了呢?我怎麼這麼水性楊花呢?我怎麼就這麼不是東西呢?

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臉上燒的厲害,嗓子眼裡像卡了什麼異物一樣,難受極了。我踉蹌著爬起來,往廁所摸去,「我想吐。」

穿過瘋魔亂舞的人群,在鬼魅魍魎的燈影下,我努力的辨認著廁所的方向,巨大的聲潮快把我耳朵震聾了,時不時有軟弱無骨的身體舞動到身旁,我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只能加快腳步往外擠。

「越尹!」迷迷糊糊我聽到似乎有人在喊我名字,我迷離的四處張望著,卻沒有熟悉的面孔。

正當我踩著不舒服的高跟鞋又繼續往外擠時,我被一堵人牆整個擋住了。

「越尹!你怎麼在這?」

我意識開始有些朦朧,遲鈍的抬頭看見一張盛滿了怒氣的臉。

「雞屎。你怎麼也在,好巧!」我笑呵呵的向他打招呼。

「巧屁啊!」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往外拖。

明明就大我一歲,可紀時跟吃了化肥一樣才15就快180了,反觀我,長到163就沒怎麼動了。他個高力氣大,三兩下就把我拽到了酒吧後門。

我睜著一雙醉眼看著周圍一對一對正親的火熱的男女,突然有一絲尷尬。

「你拽我到這想幹嘛?」

他雙手抱胸,一臉嫌惡的上下掃視著我,半天才說:「這兒是你該來的地兒?」

我沒好氣睨他:「你不也來了,五十步笑百步。」

「我是男的!」他氣急敗壞的把身上的圓點襯衫脫下來,遮我身上,嘴裡罵罵咧咧:「還有這什麼衣服?人胸部大才這麼穿!你那小饅頭也好意思!看看你那臉,跟鬼片似的!」

我終於被他說到惱羞成怒,把他衣服一摔,「你憑什麼管我啊!你誰啊!」

他把我往身邊一拽,幾乎就把我抱懷裡了,我想往後退,他卻死死抓住了我。

「憑你是我哥女朋友!憑你有可能是我未來嫂子!」

「呸!」他話一說出口我就氣極了,我上去對他又抓又撓,深仇大恨似的和他廝打:「你他媽以為自己誰啊!嫂子你媽嫂子你媽你媽你媽!!我和你哥紀允分手了!我和你一毛錢關係沒有!你給我滾!滾!」

我還是在使勁推他撓他,伸長了指甲抓他,不想方才還努力抓我手的紀時卻突然楞住了。我的手刷的一下撓上了他的臉,我尖利的指甲一下子就把他臉抓破了。

看到他臉上長長一條血痕,我心裡咯噔一跳,一下子下懵了,這瞎逼傢伙平常不挺能耐嗎,怎麼今兒躲都不知道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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