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連辰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明明有話想說,到嘴邊卻是無可奈何的沉默。

在確定劉芒睡著後,他獨自驅車去了一趟江邊,夜風習習,絲絲涼意,他喝了不少的罐裝啤酒。

腦海里卻異常的清醒。

他思索了很久,劉芒的話在耳邊反覆的回蕩。他反應力一貫比常人快,不管是學習還是工作,一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只有感情,似乎總是比常人要慢,又或者說,他不是慢,他只是不敢。

他表現出來的自負,其實恰恰是因為他心底的自卑,他一直沒有告訴劉芒有關於過去的事,就是怕她離開,說到底,他是愛她的,所以才會害怕失去。

他想擁有這樣一個女人,笑的清澈,傻的可愛。

在明白了這一點以後,他第一次敞開心扉主動撥通了那個電話。那個一直讓他無限煩惱的電話。

「爸爸,」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他第一反應叫了一聲。那端連辰的爸爸也沒想成一直叛逆的兒子突然如是溫順,但是畢竟是父子連心,瞬間就反應過來:

「想通了么?」

「嗯,」連成低低應聲:「爸爸,你儘快回國吧,我想趕快把婚禮辦了。」

那端連辰的爸爸樂呵呵的笑了:「這孩子有這麼好么?讓我一貫冷淡的兒子急著想和她結婚?」

連辰知道爸爸是在取笑他,但仍然認真的答:「有這麼好,非她不可。」

「你長大了,」那端輕嘆:「不管是公司還是你自己,都好的讓我挑剔不了,這樣好,我隨時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不等那端繼續悵,連辰便打斷了他:「你的病情現在控制的很好,我知道,別給我裝明天就要翹辮子。」

「無情的不肖子。」爸爸被揭穿了,不由惱羞成怒。

連辰嘴角噙著絲絲笑意:「那時候不懂事,叛逆的只想逃開,她不過是個借口而已,你一直高估了她在我心裡的地位。那時候太小了,根本不懂什麼是愛。」

「呵,」電話里傳來一聲輕笑:「我就知道我的兒子不可能那麼膚淺,那種花瓶哪配得起你?我隨手撿來的破鞋想作威作福,我不會放過她。」

「您別操那麼多心了,跟老李說一聲,讓他解決吧,那女人最近回國了,又找上我了,挺煩的,老李不就我面子,會就你的。」

「你個不肖子就會利用關係。」那端嗔罵。

「要罵您回國再罵我吧。我現在有點重要的事,非解決不可。先到這裡了。」連辰說完便掛斷了電話。迅速的回到車裡。抬眼看了一眼手錶,都快9點了,不知不覺竟然在江邊坐了這麼久。

路上有些擁堵,連辰的心有些急,此刻他只恨自己沒有翅膀,不能飛回她身邊去,想說很多話,想把她這棵橡樹緊緊的捆在身邊……

醫院大門前

顧凱早上要值班,但是幾個讓他頭疼的發小硬是拽著他走,尤其是穆家的兩兄弟,明明一直不對盤,但是今天不知道是怎麼搞的,竟然團結一致了。

一臉痞子樣的葉琦在一旁拍拍顧凱的肩,頗有些英雄相惜的味道:「你就從了吧,這倆小子無聊瘋了,硬是把我拉出來了,我家瀟瀟氣瘋了,晚上回去有的鬧了。」

顧凱倒是見過葉琦那口子,是個潑辣的人物,他壓低聲音,悄悄問:「他們倆不是最近都討媳婦了么?怎麼這麼閑呢?」

葉琦摸摸下巴:「我也奇怪呢,不過說到這個事兒,哥們就要說你了,聽他倆說,你追了個女孩子結果人家結婚了?」

顧凱對這幾個發小一貫是頭疼的,都是寫家境優越的紈絝子弟,平日囂張慣了,聽說他的事兒以後一直嚷嚷著要收拾那「姦夫」。

「不是哥們說你,結婚了又怎麼了?越是結婚了,越要挖啊,這才能顯示咱的魅力可不是?」葉琦正大放厥詞,那倆兄弟突然不鬥嘴了,趕緊圍上來。穆家老二穆希辰說:

「對了,你不是跟我說,那女孩現在住你們醫院么?是得什麼病了?」

顧凱一想起這件事,心裡就酸酸地:「她懷孕了,身子虛,來養養。」

一聽說懷孕了,葉琦趕忙又圍上來:「懷孕了?」他瞪大眼睛:「凱子,聽哥們說,這牆角挖不得,買大送小的綠色環保事兒不是咱乾的。」

看他變臉速度之快,讓顧凱有些哭笑不得:「你剛還讓我顯示個人魅力呢。」

穆家老大穆辰希一掌把葉琦推到一邊:「這傻子話都不會說,別理他。那妞在哪兒呢,讓我瞧瞧,能把凱子迷得女朋友都不處一個的女人有多優秀。」

顧凱對這三衝動派實在是無能為力了。他乖乖地閉上嘴,不予理會。

猛地想起劉芒早上去詢問了流產的事兒,想想大概是遇到什麼事兒了,正尋思著要不要去幫幫她。

一抬眼看見連辰火急火燎的身影。連辰他是識得的。那次舞會讓他印象深刻。

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唧唧歪歪成一堆的三個人,顧凱突然有了主意,他邪肆地一笑:

「哥們有事兒,你們幫不幫?」

本在鬥嘴的三人瞬間停下來齊齊地說:「幫!!當然幫!!!」

連辰停了車就直往醫院裡沖,快到大門口突然被幾個人強拉進樹林中,連辰本能的反手動作,大學時練過擒拿,所以並沒有太慌張。只是不想抓他的也是練家子,加上他們人多些,把他狠狠擒住。

他一直試圖掙扎:「你們想怎麼樣?錢包在上衣口袋裡,要拿快點!我有重要的事!」

「是什麼重要的事兒呢?」顧凱慢慢的自一邊走到連辰眼前。連辰抬起頭見是他,不由一驚:「怎麼是你?」

「是我。」顧凱淡然的說:「你現在是要去幹嘛呢?找芒芒么?」

連辰不予理睬,現在他只想見到劉芒。

「嘣——」穆辰希最不爽別人比自己還拽,上去就是一拳揍在連辰臉上,連辰被擒住動彈不得,被打了一圈也悶著不吭聲,嘴裡一股子血腥味,他重重的啐了一口,口中的血絲一併吐在穆辰希腿上。

這下讓潔癖嚴重的正擒著他的穆希辰一下子就撒了手,他一彈開就狠狠踹了連辰一腳:

「你媽的。」

這下擒住連辰的就只剩葉琦一個人了,連辰迅速站起,一個過肩把毫無準備的葉琦甩過,這下一旁的幾個人徹底怒了。齊齊衝上來對連辰拳打腳踢。

饒是在美國長大和那些外國佬打慣架的連辰也是寡不敵眾。

顧凱在一旁也沒有阻攔,他心底也覺得這小子該教訓了。再說他們三個也好久沒鬧事了,正手癢呢。

大概十幾分鐘後,他見連辰有力竭的傾向了,趕忙喊停。從地上把連辰撈起……

連辰的意識有些渙散,他從地上爬起的那一刻感覺全身都快散架了,但是有一股力量告訴他一定要進去。

「芒芒把孩子流掉了,你到底是傷透她的心了。我告訴你,你就是活該!」

腦海里只有顧凱的這句話。他的心比身上痛。痛上千百倍。

他不是心疼那個孩子,而是心疼她,她怎麼能為了恨他就傷害自己的身體呢?

為什麼不等他呢?

他不是不回答,他現在不就是來告訴她,他需要她這棵橡樹的啊?不是別人,是她啊!

拖著一身的傷,他幾乎是顫顫巍巍半走半爬到病房的,他活這麼大,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力量支撐著。

劉芒聽見響聲,一抬眼,見連辰一隻手撐在病房的門框上,一臉青紫,衣服也皺巴巴的,還沾滿泥草之類的,忙闔上正在看的雜誌,從床上彈起。

幾步跨到他身邊,手剛抬起,準備看看他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就被他抓住,力氣極大,她掙都掙不開。

他一個打橫抱起她,踉踉蹌蹌地把她放回床上,為她掖好被子。

「你怎麼了?臉上是怎麼回事啊?」劉芒憂色滿目,關切的問。

「芒芒……」連辰答非所問的喊了一聲她的名字,用自己的手執起她的手:

「我好像從來沒有和你說過我的從前,現在什麼也別說,讓我來說。」

「你的傷……」劉芒雖然對他的過去很感興趣,但是更關心的是他的傷勢。

「噓——」連辰作了個噓的動作,劉芒聽話的噤聲。

「夏月安,不是我的小阿姨。她是我的學姐,曾經是我父親的床伴。父親是個荒唐的人,這一點我一直知道,所以我恨極了他。夏月安接近我的時候,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學姐而已,那時候學校對黃種人的歧視讓我和她同病相憐,自然話也多些。與其說她是我的初戀,我覺得,老師這個詞,更適合些。」

「她是我的第一個女人,但我不是她第一個男人。我知道從你聽你會覺得我很齷齪,但是那時候真的太小了,對這些事的好奇心太強了。我們的關係維持了近三年,直到我發現她和父親的關係,直到父親知道她和我的關係。」

「我一心只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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