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筆荒蕪 第十一節

「替人類去探索月球了。」

於江江無語白他一眼:「去美國探索月球嗎?」

「估計是美國把信號站建到月球上去了,在那全球通只能顯示一家的號碼,那就是美國。」

「你就胡扯吧你。」

「知道我胡扯你還喜歡聽。」

於江江切了一聲,不再和段沉貧嘴。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還是晚上七點多。段沉推薦的店在老北區,店鋪建在一條商業街的二樓。上樓要穿過一個小小的廣場,不算太寬敞,圓形的三級階梯中央是個小水池,水不深,也不見得有多清澈,裡面被人丟滿了硬幣,大約又是年輕人為了給自己的愛情增加浪漫,亂創造的一些信仰。

「現在人是不是看到個水塘子就以為是許願池?年前我去故宮的時候,御花園的水池裡也被人丟了各種硬幣。」

段沉呵呵直笑:「你還就不準人家小年輕搞搞浪漫啊。你到底懂不懂什麼是愛情啊?」

於江江不屑地用鼻孔看著他,不甘示弱地說:「那你又知道什麼是浪漫?」於江江眼珠子一轉,問他:「那你告訴我,你說過最浪漫的一句情話是什麼?」

段沉淡淡然地一笑,眯著眼睛似是思索,也似是胸有成竹,「最感人的,大概就是『這些都買,全部都刷我的卡』這一句了。」

段沉故意用自己的語氣將這句話講了一遍。身形並茂的,很是生動。

於江江忍不住感慨:「靠,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浪漫。」

段沉不以為然,微笑著說:「對你我還能說出更浪漫的。」段沉頓了頓說:「除了這些,我還會說『你還要別的嗎?一起買。』」

於江江徹底淪陷,她不甘心地指責段沉:「你這是作弊,你拿錢砸人!」

段沉挑眉:「你不想被砸?」

於江江頭搖得像撥浪鼓:「砸!使勁砸!千萬別憐惜我!」

吃完大盤雞,時間也不早了,兩人在護城河邊走了一會兒,先消消食再回家。

這幾天北都天氣太反常,久霾的天居然放晴了,不僅空氣清新,晚上竟然還能看到零星的星星。

看著墨藍的天幕上點滴的璀璨,於江江感慨:「我小時候,夏天沒有空調,爸媽搬著竹床到家屬樓外頭睡覺,那場面可壯觀了,一溜煙全是竹床,各家的媽媽給孩子搖著蒲扇,一會兒就睡著了。」回想起小時候的一切,於江江眼底有懷念的光彩:「那時候的城市真的好安寧,有時候睡醒了一睜開眼,滿眼都是星星。小時候我媽告訴我,手指月亮會被割耳朵,我就趁爸媽睡著了,偷偷指月亮。結果你瞧,我耳朵還好好的呢。」

段沉從容閑適地走在於江江身側,他臉上有淡淡地笑意:「這你也信?」

於江江點點頭:「我小時候什麼都信呢。我以前看電視,裡面的人物死了我都哭得不行,我還以為人家真死了呢。結果人家都好好地活著,我心裡難受了許久,覺得被騙了。」

段沉忍俊不禁:「沒死不是挺好嗎?你難過的點挺奇怪的。」

「你不懂,就覺得被人騙了似的。」

段沉點頭:「看來你小時候生活得挺單純挺快活的。」

於江江正準備點頭,就聽見他又說:「怪不得這把年紀了還傻不拉幾的。」

段沉的話簡直是特效藥,療效立竿見影,於江江馬上顯露出了張牙舞爪的樣子,把段沉狠撓了一頓。

段沉抵不住她的連續攻擊,只得抓住她的手,雙手迅速滑到她腰際,像制服小孩子一樣把她猛地提起來,又放下去。他笑嘻嘻的:「別鬧了。」

於江江被他抓著手施展不開,聳了聳鼻子算完事:「早和你說了別惹我。」

段沉卻是個賤皮子個性:「那我就喜歡惹你可怎麼辦?」

「惹我我就撓你。」

段沉笑:「行啊,你再撓我我就親你。」

說著,抓著她的手,頭一低,臉就湊了過去。

於江江嚇得直往後躲,惡作劇成功的段沉放開她,哈哈大笑起來。於江江滿臉漲紅,為自己青澀的反應狠狠懊惱了一把。嘴裡仍是放著狠話:「你再來一次試試,我絕對讓你斷子絕孫。」

段沉經她提醒,一下想起來了上次的事,一臉詫異:「你還記仇呢?」

於江江不說話,白了他一眼,拂袖走人。於江江在前面快步走著,段沉跟在她身後。

「真生氣了?」段沉試探地說:「在國外隨便親一下就個社交禮儀,你又不是不知道。表達一下喜悅嘛。」

於江江眯著眼睛,笑得極其陰森:「是嘛,段沉先生,那你怎麼不隨便在接上就找個人親呢?表達一下喜悅嘛。」

「你要我隨便找一個?」段沉問。

於江江瞪他一眼,滿不在乎地說:「你有本事你就去!我倒要看看美國『禮儀』豪放到什麼地步了!」

段沉不說話,挑了挑眉,大步向前,往街面上走去了。大晚上的,來往的人極少,偶爾路過,也只是零星幾個醉鬼。段沉果決地走過去,眼看著就要走到一個醉鬼身邊去了。於江江這才知道他居然玩真的。

那醉鬼趴街邊上吐呢,於江江大老遠就看見了滿地的穢物。老天,沒想到段沉口味這麼重。於江江趕緊追了過去。她可不準備攔著段沉,這麼精彩,當然要就近看了。

就在段沉還有幾步就要走過去的時候,於江江突然快步跑了兩下,追上了他,她抓了一把段沉的衣服。於江江是個頂善良的人,看人家路人是個中年男人,醉倒在路邊已經挺不容易了,要明天酒醒知道被一個男人親了,估計人生都被毀了。於是忍不住攔了一把。

「行了,別鬧了。」於江江皺著眉看著段沉:「你還來真的啊?」

段沉回身,那麼目光灼灼地看著於江江,眼底有戲謔也有幾分認真,一雙燦若星子的眼睛裡有於江江看不懂的衝動和狂熱,他一字一頓地說:「當然是來真的。」

說完,在於江江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雙手扶住她的下顎,在她還在呆怔的時候,狠狠吻了下去。

那應該是於江江真正意義上的初吻。段沉在於江江嘴唇上輾轉,溫柔而美好的觸覺讓於江江小心臟狂跳。她睜著一雙驚愕的大眼睛盯著段沉。什麼反應都忘了,身體僵得跟木頭似的。動也不動,只是順從著段沉的動作。

半晌,段沉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最後濕熱一吻落在她眼角,溫柔而迷離地湊在於江江耳邊說:「真傻,別人親你,你要閉上眼睛才對。」

於江江那天一晚上都沒有睡著。成長到二十四歲,這是她第一次對一個男人產生了這樣強烈的感覺。是和對陸予完全不同的感覺。

任何時候都提著一顆心、繃緊一張皮、飆高著血壓。好像每時每刻都在冒險,好像在偷偷挖掘一個寶藏,也好像是在亡命天涯,和他在一起,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可一顆心卻為了這不可知的刺激狂跳著。一見到他,就控制不了自己,嬉笑怒罵,都失去了成年人的自持。她在懼怕著段沉,可她也在期待著段沉。

她在懼怕什麼?期待什麼呢?她自己也想不通。

她喜歡和段沉待在一起,和他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格外快,他總能讓她忘記不開心的事。在他面前,她甚至都不用偽裝,她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可她就是覺得,就算她在他面前活得再真實,他也不會討厭她。

趴在床邊,看著被她好好掛著還隔了塑防塵布的婚紗,於江江眨巴著眼睛,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她愛上他了嗎?於江江第二次問自己這個問題。可是這一次,她對答案充滿了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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