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筆荒蕪 第十節

「蘇先生……」於江江有點為難地喊了蘇允文一聲。他沒有應聲,將頭埋在單邊的手臂里。於江江只能看到他微微顫抖的後背。

輕嘆了一口氣,於江江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陪著他。

於江江在心裡感到惋惜,畢竟兩人曾有過那麼長的感情。命運總是這樣開玩笑,兩個相愛的人最後卻要陰差陽錯。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蘇允文安靜下來,但他還是不肯說話,一個人坐在沙發里,像進入一個誰也不能入侵的結界一樣。於江江束手無策。急得滿臉通紅。

正當她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救星急匆匆地出現在公司里。來人正是蘇允文的妻子曹惜弱。

那是於江江第一次見到曹惜若真人,憑著當初在微博里看的照片,於江江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大約是照片里那種情深似海的眼神讓於江江印象太過深刻。

其實於江江對曹惜若印象並不好,從張晚情那裡斷斷續續聽了一些,也大體知道了三人之間複雜的故事。作為旁觀者,她也不能評價什麼。

憑良心講,曹惜若比張晚情長得更惹眼一些,清秀漂亮,身上有點學院氣質,看著讓人覺得很舒服。看上去實在不像是會和閨蜜男人結婚的人。憑良心講,她長得真的太柔弱了些,以張晚情的個子,感覺她一推,曹惜若就倒了。

她進來的時候,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一看到蘇允文,馬上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上去抱著蘇允文,甚至來龍去脈都不需問。

那畫面看著讓於江江覺得有些難受。曹惜若半蹲在地上,雙手那麼緊地摟著蘇允文,她貼著蘇允文的臉頰,在他耳邊喁喁私語,於江江聽不真切,只零落地聽了些不完整的字句,唯一一句她聽清的,只有四個字,「你還有我」。

於江江突然就對曹惜若恨不起來了,這個女人太過卑微,也太過可憐。她比張晚情更清醒,她清醒的是她知道蘇允文愛張晚情勝過她。這真是殘忍的認知。

明知蘇允文是為了什麼變成這樣,她卻能毫不在乎地守護著蘇允文,安撫著蘇允文。也許,這是這十年里已經發生很多次的事,所以她才能這麼習以為常。

於江江無法理解這樣的愛。這是太過畸形的愛。摒除了自尊、平等,只是單方面守望。

於江江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應該是很久很久,公司的同事都去吃午飯了。蘇允文才逐漸平靜。

曹惜若像哄孩子一樣對蘇允文說:「我們回家,好嗎?」

蘇允文眼神有點獃獃的,頃刻後點點頭,那麼無助地看著曹惜若。

於江江覺得這畫面看得好難受。她不懂這樣擁擠的愛情。也不喜造成這樣局面現在卻一臉無辜的蘇允文。

曹惜若突然站起來,因為蹲太久,腳一軟差點摔倒,蘇允文下意識地扶住了她。

她咧著嘴一笑,安慰蘇允文:「我沒事。」

曹惜若笑著和於江江打招呼:「於小姐真是麻煩你了。感謝你這麼久為允文做的一切。今天我們先走了,改天請你吃飯。」

於江江木然點點頭。送他們出去。

剛送到公司門口。收拾好東西,於江江還沒推門出去,就看到了正在推門進來的段沉。

許久沒見的段沉。足有近一個星期。

他披著暖煦的陽光,全身上下像被鍍了一層金色,閃閃發光,像個優雅的騎士。他一抬頭,一眼就看見了於江江。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相望。

段沉抿著唇,笑得有點意味深長。  「於江江,」他一開口,竟有幾分怨婦的味道:「我活著回來了,你卻沒有去接我。」

於江江感覺此刻有點尷尬,她對段沉使了使眼色,段沉很快意會,這才注意到她身邊不遠處的曹惜若和蘇允文。

他對曹惜若點了個頭笑了笑,「學姐,好久不見。」

曹惜若很是坦然地對段沉微笑:「好久不見。」她無心多留,微微頷首,用很平常的語氣說:「我先走了。改日再敘。」

段沉點點頭。不再關注那兩人,只是徑直走到於江江身邊去。

看著他們相攜離開的背影,於江江覺得心情很複雜。這樣的關係,她無法判斷是愛亦或是依賴和習慣,她只能看出,曹惜若的甘之如飴。

眼看著他們要越走越遠,表現的非常淡定事不關己的段沉突然開口,對著曹惜若的背影很是認真地說:「學姐,這樣幸福嗎?」

曹惜若腳步頓了一下,隨後她堪堪回頭,對著於江江和段沉回眸百媚地一笑,她慢慢地說:「在他身邊總比離得遠遠的要好。我不急,我有一輩子的時間等他愛我。」

於江江不知道能說什麼。愛情的形式有千萬種,人們在愛里的樣子也各有不同。不管是張晚情,還是曹惜若,亦或是蘇允文,他們都只是被命運愚弄的可憐人。沒有真正的幸福,幸福的同時,都伴隨著別人的不幸。

愛是什麼,愛是終其一生都找不到答案卻又被廣大文人墨客所描寫的感情。

終生無解,卻也不可或缺。

「哎。」她和段沉同時嘆息了出來。

這一聲讓於江江終於明確地感受到了段沉在身邊的踏實感。她皺了皺眉頭。還不等她說話,就聽段沉說:「雖然猜到你不會理我,可冷不丁全部成真,心裡還是挺難過的。」段沉用有些受傷的表情看著她說:「你真是個絕情的女人。」

於江江原本還打算解釋,結果段沉最後一個委屈小性子的表情徹底把她逗樂了。她故作冷酷狀,說:「你又不是沒長腳,為什麼不自己回?給我裝什麼受傷。」

「我確實挺受傷的,你居然一點都沒有想我。」

於江江嗤鼻:「說得你有多想我似的。不告而別的時候怎麼不說會想我?」

段沉輕輕一笑,漫不經心卻一字一頓地說:「我每天都在想你,去哪兒都一樣想。」

沒想到段沉會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於江江的臉因為這句話唰的紅了一片,她心裡有點挫敗,覺得自己的段位和段沉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她欲蓋彌彰地用粗魯的語氣說:「可我真的不想你。快走吧,別妨礙我工作了。」

段沉也不惱,站在原地不動,像一堵牆一樣堵在於江江眼前,不讓於江江走。他笑嘻嘻地說:「為了慶祝我回到你身邊,晚上去喝一杯吧?」

於江江白眼,「戒酒了。」

「那去吃燒烤?我知道一家挺不錯的。」

「你以為我還會因為吃的和你一起出去嗎?做夢吧!」

段沉完全無視於江江,手摸著下巴做思考狀,過了幾秒說:「那大盤雞?最近新開了一家,味道真不錯,土豆酥酥的很好吃,底子還有切面。」

於江江腦子裡瞬間進入真空狀態,她咽了口口水說:「我六點半才下班。」

坐在段沉車上,於江江扯著安全帶,想想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怎麼那麼輕易又和段沉打成一片了?他那樣不告而別,期間一個電話沒有,給她帶來的那些失落感怎麼瞬間就像被火燒乾了一樣,全部揮發不見了。

此刻段沉正在專註地開車,側臉輪廓像一幅畫一樣,充滿了繪畫上的美感。他表情認真而謹慎,雙眼直視前方,一改平時的戲謔模樣。於江江看著他,在心裡暗暗嘀咕:這男人是為我搶婚紗的那一個嗎?怎麼覺得越看越帥了?

當然,她是不會把這些話說出來的,她可不想讓段沉太過得瑟。

「你這段時間去幹什麼了?」於江江還是壓抑不住強烈的好奇心,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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