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金望著眼前自己的傑作,最終認定貝西阿姨 是個該死的騙子。

她把包裝盒放到剛剛從烤爐里拿出來的自己烹飪的東西旁邊,比了比樣子。沒救了,不管加多少糖霜或者亮光閃閃的點綴裝飾,都救不了這玩意了。

金把包裝盒扔進垃圾桶,深感背叛。

她抬頭望向天花板。「我儘力了,埃麗卡。我保證,我真的儘力了。」

她聽到前門傳來敲門聲。

「門沒鎖。」她喊道。

布賴恩特穿著牛仔褲和運動衫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比薩盒。

「工作日你不在,真是想你呢。」他說著,把比薩盒放到了廚房料理台上。

她翻了個白眼。「這是伍迪的命令,我可不敢忽略。再說了,如果我是一隻貓的話,我現在也只剩下最後一條命了。 」

「他是這麼說的嗎?」

她點了點頭,數起了手指。「很明顯,我收到了兩條關於我態度問題的投訴。我曾三次無視直接命令,沒有遵守正確行事規章的次數則有……」她把剩下的手指數完,「唉,反正就是很多次吧。」

布賴恩特懸在半空的手摸了摸頭。「老爹,你被罵得很慘嗎?」

金想了想,接著點了點頭。「對啊,非常慘。他在那兒一個勁地講。」

「你說了什麼呢?」

「我和他說,他的汽車模型後軸少了根懸臂彈簧。」

布賴恩特狂笑不止,她也跟著笑了起來。她想,或許這種當事後諸葛亮的事也是挺有意思的。

但話說回來,那也是她說謝謝的方式。她知道得很清楚,自己應該丟了這份工作才對。伍迪也很清楚,這是唯一能把她撈回來的方式。

要是她哪一步直覺錯了的話,「大碗」可就屬於別人了。

這個案子差點讓她失去了她這輩子最珍貴的東西,但現在一切都值了。

「那至於另一件事,他給你安排了多久時間?」

金從廚櫃里拿下兩個馬克杯,嘴裡發出一聲抱怨。「一個月。」

「我的天,你怎麼受得了?」

金聳了聳肩。她要花上四個星期的時間和一個心理醫生說話,否則就要被停職。

「你不會覺得,他真的能接受你一整個月都不在吧?」

金回想起伍迪臉上那副堅決的神情。「噢,他肯定能。」

「對了,很高興告訴你,理查德·克羅夫特最近狀態好多了。」

「是嗎?」

「的確是的,直到我向他宣讀了權利 。」

金真希望自己當時也在場。「哎喲,請一定告訴我,當時克羅夫特夫人也在吧?」

「那可是當然了。有那麼幾秒鐘,她的樣子活像一頭便秘的駱駝,但她很快恢複了原樣,抄起了筆記本電腦和一堆文書,說她的律師會立刻開始找人。」

「找我們?」

「找理查德。我感覺,過不了多久,他就要離婚了。」

「他說了什麼?」

「噢,他向我們坦白,殺死貝絲的的確是維克托。他們其他人只是幫他埋屍體而已。放火燒孤兒院以引起住宿記錄混亂、放走孤兒院里的女孩都是特雷莎·懷亞特的主意。」

「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我說不準。這已經不重要了。他會被指派一名優秀的律師,但牢獄之災他是絕對逃不過的。更重要的是,他已經習慣的生活就要結束了。他的妻子、房子、工作,甚至他的孩子都很可能要離他遠去。」

金一言不發。現在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除了對理查德·克羅夫特的反感,她感覺不到任何其他東西。他花了一輩子時間逃避。

布賴恩特一臉沉思狀。「你覺得,維克托·威爾克斯真的是一個壞得透底的人嗎?我的意思是說,我知道他犯下的那些事,但他也幫忙蓋過房子什麼的,所以或許,他也有些許善心吧。」

有時候,布賴恩特的為人看起來要比他的年齡幼稚很多。她很遺憾,自己不得不告訴他,這個世界上沒有聖誕老人。

她搖了搖頭。「不,布賴恩特。他嚮往那些失去希望、只剩絕望的地方,是因為在那裡,他可以在痛苦的眾生間扮成一座希望的燈塔。那才是真正令他滿足的事情,才是他真正炫耀權力的方法。他和驚恐、脆弱、年輕的女孩做愛,是為了滿足他體內某種肉體慾望。他置身的地方,強姦的罪行很難被坐實,誰給他惹麻煩,他就解決掉誰。

「他把那些人殺掉,並且樂在其中。他這麼做只是因為他有能力這麼做,並且,他認為剝奪阻礙自己的人的性命是完全合乎情理的。霍利特里住宅區里也肯定曾有遭威爾克斯毒手的人,即便這麼說很艱難,我們也不得不承認,我們或許永遠不可能揭開全部真相。」

自兩年前維克托回到這裡之後,這塊龐大的住宅區已經有十八個孩子「離家出走」了。再加上住宅區里各家各戶沒有留意或者絲毫不關心的失蹤女孩數量,這個數字可能還要翻倍。

「渾蛋。」布賴恩特喃喃道。

金暗暗同意,但維克托·威爾克斯這輩子再也不能逍遙法外,她用這個想法來安慰自己。

「你找到那輛車了嗎?」她問道。

他點了點頭。「我們在妮古拉·亞當森名下的公寓後面的車庫裡找到了。白色奧迪,汽車前翼有一塊凹痕。」

金搖了搖頭。她竭盡全力,也無法對特雷莎·懷亞特、湯姆·庫爾蒂斯、理查德·克羅夫特和亞瑟·康諾普產生一絲同情。他們和維克托·威爾克斯一道,掩埋了三個死去的女孩,讓她們十年間得不到公道,一切只為掩蓋自己骯髒的秘密。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在繼續虐待那幾個女孩。

更令人髮指的是,他們直接導致了另一個無辜女孩的死亡,而那個女孩唯一做錯的事,不過是穿了自己姐姐粉紅色的開襟羊毛衫。

「我很好奇,金,是什麼讓你想到這案子里有兩個兇手?」

「死亡方式。」她回答道,「當我們找到那幾個女孩的屍體的時候,我們發現,兇手是用蠻力將她們殘忍殺死的,但最近的幾樁謀殺案卻並非如此。把特雷莎摁進水裡並不需要花多大力氣,湯姆的喉嚨是被人從背後割開的,亞瑟被車撞死,理查德則是被人從背後捅了一刀。這些手法需要的是狡詐、耐心和偷襲,和蠻力無關。」

「那特雷莎的房子呢?是為了什麼?」

「那個時候,地上的積雪很薄,布賴恩特。司法人員能從腳印,甚至是手杖留下的痕迹得出許多證據,但八個消防員、兩台消防車以及一台高壓水槍能把這些證據全部銷毀。」

「真聰明。」

「的確,所以兇手必定是個女人。」

「是啊,不過她還是被抓了。」

「是啊,被一個女人抓了。」

布賴恩特翻了個白眼,同時發出一聲呻吟。

他冷靜下來。「你覺得,當妮古拉知道真相的時候,她會做何反應?」

金聳了聳肩。「真正做出這些事情的,不是妮古拉,而是貝絲。」

布賴恩特滿臉狐疑。「你真的相信嗎?」

上帝保佑他,他真的太單純了。

「噢,是的,布賴恩特,我相信。」

「這聽起來實在太像《X檔案》 了。」

金嘆了口氣。「貝絲只在妮古拉困難的時候,比如她病了或者恐懼時,才會回來。妮古拉的潛意識裡把貝絲當作心靈的保護傘。妮古拉一直沒能完全接受自己的妹妹已經死了。她的潛意識阻斷了這部分記憶,這樣,貝絲就能繼續活下去。這能讓她免受心靈的愧疚。

「現在,你想像一下,作為貝絲,她擁有妮古拉的記憶。她知道妮古拉從辦公室里偷聽的談話,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麼一來,儘管妮古拉並沒有這段記憶,她的第二自我卻知道真相。」

金完全相信,妮古拉的意識全然不知道是自己的潛意識把貝絲帶了回來。見到「貝絲」之後,她絲毫不會懷疑這一切都是假的。

她轉向布賴恩特。「你可以試著想像一下一個人的心智一分為二。妮古拉的心智控制著她的日常生活,她能夠正常地生活,但另外一個人卻控制了她的潛意識。」

他搖了搖頭。「算了,我還是不信——我也不覺得法官會相信這些。」

金猜布賴恩特或許是對的,但她也並不認為,妮古拉需要接受審判。對金而言,在特雷莎和湯姆的死亡現場,她都能明顯感受到妮古拉和貝絲內在的掙扎。在兩次謀殺中她都加快了警察到場的速度。這被一分為二的心智的一部分也希望這一切能儘早結束。

妮古拉並非壞人,也並非邪惡的人,當她的記憶回來時,她的懲罰自會降臨。

倖存者內疚能改變一個人的思想,金對此再清楚不過;這也是為什麼她祈禱自己的記憶盒子永遠不要打開。

「你覺得,威爾克斯是怎麼逃過一劫的?」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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