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受威爾克斯一拳重擊的威廉倒在了金面前,離她不過幾英寸遠。她迅速檢查他是否還有生命跡象,但在昏暗的光線中,她看不清楚。

維克托·威爾克斯在兩人間俯下身,像拖一袋土豆似的,把奄奄一息的威廉從金身旁拖走。

她望著他把兩根手指放到威廉頸部。「他還活著。暫時。」

金鬆了一口氣。

維克托走過來,跪在她旁邊。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刀,抵在她喉嚨上。

「我相信,你的遺願就是和我談談,探長——我會讓你如願以償,但如果你敢尖叫的話,我會把他的喉嚨割開。聽明白了嗎?」

金一動不動,繼續盯著那雙冷漠無情的眼睛。他不再是那個對著尋求安慰的懺悔者輕聲細語的和藹牧師。那股自鳴得意的勝利光芒已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殺手幽暗的冷酷。

威爾克斯把她嘴中的布條取出來。布條落在了金的脖子上。

「你會遭報應的,你這個渾蛋。」她怒罵道,喉間發出的聲音嘶啞難聽。那塊布條讓她的喉嚨變得像砂紙那般乾澀。

她咽了三次唾沫,乾燥的口腔才濕潤了起來。

他跪到威廉的身體旁,把刀片抵在他的頸動脈上。

「噢,我可不那麼想,親愛的。只有你才會懷疑到我身上來。之前那天,我就已經從你表情里看出來了。即使連你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我知道,過不了多久,你就能把所有線索聯繫起來。」

「你殺了那三個無辜的女孩嗎?」

「我可不會把她們稱作『無辜』。」

金知道她要儘可能地拖住他。沒人知道她在這裡。他是對的,沒有人會來幫她。她唯一的逃離線會則在六英尺開外的地上昏迷不醒。

但她要讓他一直說下去。只要他在說話,她就還活著。

金咒罵自己沒能早點把所有線索聯繫在一起。妮古拉的一部分說辭不大對勁。特蕾西·摩根絕不會說「找孩子的父親要些錢」這種話。如果她想表達的的確是這個意思的話,她應該會用「孩子的爸爸」這種說法,或者直接說出那個男人的名字。她的意思其實是,她要找「神父」要點錢。

「特蕾西的孩子是你的嗎?」

「當然是我的。那個愚蠢的小婊子居然想拿那件事來威脅我。她甚至想把孩子生下來,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你強姦了她嗎?」

「應該說,是她在欲擒故縱才對。」

她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極度渴望能拿起那柄刀深深插到他雙眼之間。

「你這個惡魔。你怎麼能做出那種事?」

「因為她一無是處,探長。和其他許多女孩一樣,這世界上沒有在乎她的人。她的生活沒有目標可言。」

「為什麼她沒有舉報你?」

說出這句話之前,金已經知道原因了。

「因為她覺得那是她自己活該。她在內心深處也知道自己一無是處。她活著或者死去不會影響到任何人。她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人哭泣,沒有人悲傷。她一文不值。」

金越發怒火中燒。她明白那種感覺。知道自己生命中唯一擁有的人是一堆拿著薪水來把自己吞噬殆盡的人。那種自己一文不值的感覺,一旦鑽入心扉,便永遠不會離去。日復一日中的種種事情,會讓你更加堅信那種感覺。

「這麼說,特蕾西是第一個嗎?」金問道。她必須讓他一直說,才有機會想辦法逃出去。

「沒錯,特蕾西是第一個。如果她那兩個小朋友不是那麼堅持不懈的話,她們本來能平安無事,但她們一直堅持說特蕾西沒有逃跑。」

「但你把她活埋了。」金難以置信地說道。

威爾克斯聳了聳肩,但金見到某些東西在他眼裡一閃而過。

「你無法親手殺了她?」她驚訝地問道,「你一開始本沒想把她活埋。你本來要殺了她,但你下不了手。我的天啊,你真的對那女孩有一絲感情。」

「別傻了,」他吼道,「我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我給她灌伏特加,不過是想讓她更好擺布罷了。我從一開始就定下了這個做法。」

金感到膽汁漫上喉頭。特蕾西·摩根在她眼前浮動;酩酊大醉,任人擺布。這個惡魔決計拒絕不了這樣的機會。

「你又強姦了她,是不是?」

她看到了他的微笑。「你瞧,探長。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你。你很清楚該如何運用自己的頭腦。」

「但你還是一個牧師!」

「主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提供給我這些機會的,正是主。若我主認為我做的是錯事,必定會阻止我。

「另外那兩位不相信她逃跑,但其他人都相信了。有謠傳說她懷孕了,所以每個人都認為她選擇和孩子的父親私奔,或者自己逃去了某個地方照顧孩子。」

「但她的朋友沒有這麼想?」

「是的,她們是兩個很固執的小婊子,就是不肯放下這事。」

「你有沒有故意陷害威廉·佩恩?」

「在特蕾西這件事上,我沒有。我只是想讓她消失。但我最終意識到,這三個讓我頭疼的女孩都對他女兒做過一些卑鄙的事情,於是我打算利用這一點,做一點預防措施。」

金明白了。從那時起,他就很狡猾地去替威廉值夜班,讓這位守夜人能有多點時間陪伴女兒。其他職工若是發覺,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維克托知道,他這麼做,萬一事情暴露,威廉·佩恩必將成為眾矢之的。

「是誰發現了假牙?」金問道。

「特雷莎·懷亞特。她知道路易絲絕不會不戴假牙就跑去其他地方。她只有睡覺的時候才會拿下它。於是,她根據事實推斷,得出了我想要的結果。她查了查夜間執勤名單,接著發現,在威廉的看管下,三個女孩失蹤了。當然了,所有人都知道發生在露西身上的那件事。這麼一來,人們很容易就會聯想到威廉是罪犯。」

「所以,他們把這事壓下去了?」

威爾克斯低聲輕笑。「噢,探長,那是當然了。」

「為了保護威廉?」

「根本沒有關係。他們表面上都表現得很同情他。他的生活曾令人心生憐憫,他曾經望著自己的孩子一天天衰弱下去,卻無能為力。沒了他,露西再無親人。但他們這麼做,無非是為了自保。」

金很不喜歡聽到他談及威廉時用過去式。她懷疑那墳墓夠不夠兩個人躺。

「我相信你已經知道他們的秘密了。任何形式的官方調查都會將他們徹底摧毀。理查德挪用公款的行為會曝光天下。特雷莎將會因對梅拉妮進行人身攻擊以及性侵而受到起訴。湯姆和路易絲髮生性關係的事情會被公之於眾,又有誰會相信那是兩情相悅?至於亞瑟,他可是對那三個女孩恨之入骨,她們讓他的生活苦不堪言。而既然那些女孩已經死了,他也不能獲得什麼。」

金聽到遠處傳來警笛聲,她知道這警笛聲並非為她而來,但她在思考能不能利用它讓自己活下去。她強迫自己回到談話當中。

「帶頭的人是誰?」

「那個決定是他們共同做下的,上報警方不會有任何好處。剩下的女孩必須儘快分開,犯罪證據也必須被銷毀。」

「那場大火?」

「沒錯,那時候的混亂加上逃離的女孩,簡直就是一場管理層的噩夢。」

「沒人和威廉說過這件事嗎?」

「沒有那個必要。我向其他人提了一下他的精神狀態,以及他對那三個女孩的憤怒,這件事就算解決了。」

「接著,你們就放了那把火嗎?」

「沒錯,但我們沒有讓女孩們置身險境。起火點在離卧室最遠的地方。火警響起時,亞瑟·康諾普已經在一旁做好準備,把女孩們從大樓里救出去。」

「這麼說,三個女孩失去了她們的生命,威廉·佩恩失去了工作,幾個員工基本上也失去了他們的理智。而你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像我說過的那樣,主在我身旁。」

「那你在曼徹斯特、布里斯托或者不知道什麼鬼地方的時候,你的主也在嗎?」

「主一直在我身旁。」維克托微微一笑,說道。

「你確定嗎?」金問道。

警笛聲越來越大,她望見維克托臉上滑過一絲疑慮。她知道,想要活下來,沒有第二次機會了。過不了多久,刀鋒就會轉向她,他會把她埋在他的受害人曾經躺過的墳墓里。

她要想辦法嚇嚇他,讓他做出愚蠢的行為。

警笛聲繼續變大,金突然有了主意。

「但你遺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維克托,」金笑容滿面地說道,「這件事會是你的一大悔恨。」

為了在越來越響的警笛聲中聽清她的話,維克托朝她俯下身,就在這時,威廉呻吟了一聲,身子翻了過來。

金看到,露西的應急吊墜掛在他的脖子上。原來,他一直緊捂著的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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