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傻。」面對陸遠,文措只能想出這麼一個字來形容他。她覺得眼前的陸遠漸漸朦朧,有種夢境一般的不真實感。

陸遠扯著嘴角,臉上的表情很恬淡:「直面過去,才能真正過去。」

文措微微閉上眼睛,再睜開,已經平靜了許多,「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我想當做他是真的。可是我卻突然覺得很茫然。」文措看了遠處的農田和灰藍的天空,緩緩說道:「我居然沒有什麼話要對他說。這麼久以來,唯一想說的居然都是髒話。好恨他,恨他就這麼離開我。」

文措自嘲地一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笑。」

陸遠搖搖頭說:「所以我給你製造了這個機會。想罵就罵,哪怕是髒話,也可以都說出來的。」

「陸遠,別對我這麼好,」文措深深看了陸遠一眼:「要是我喜歡上你怎麼辦?」

陸遠愣了一秒,隨即恢複正常,還是言笑晏晏的樣子:「喜歡就喜歡唄,不過喜歡我的人有點多,你得多努力才能讓我多看你幾眼。」

文措切了一聲,不屑地說:「當初不知道是誰,我只是借把傘,就盯著我動都不動,就差流口水了。」

提起之前的事,陸遠臉上有點臊,嘴硬地說:「那是那天你臉上剛好有坨鼻屎。」

文措白了陸遠一眼,啐道:「你再詆毀我我糊你一臉屎你信不信?」

陸遠嘿嘿一笑,突然伸出手摟著文措的肩,推著文措往外走去。兩人兄弟一樣勾肩搭背離開了神棍的家。

上車之際,文措突然抓了一把錢丟給陸遠:「錢還你。」她狡黠地轉了轉眼珠,說道:「我幫你把錢要回來了,你該請我吃飯。」

陸遠看到錢吃了一驚:「你怎麼做到的?」

「秘密。」

「你是不是打別人了?」

文措無語:「我是這種人嗎?」

「毋庸置疑,你是的。」

「……」文措一腳就要把陸遠踹下車,最後是陸遠耍賴抓著車內的把手文措沒轍才把他帶回城的。

回城後,陸遠見文措還在不高興。愣頭愣腦從路邊的超市買了一大罐棒棒糖。

並不是包裝精美文藝漂亮的禮盒,而是路邊最普通的棒棒糖罐子,蓋子上還有很多洞插著各種口味棒棒糖當樣品,除了丑不拉幾沒詞兒形容。

文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把那罐棒棒糖當寶貝一樣抱回了家。

她已經過了會因為幾顆糖就高興的年紀,可當她站在馬路這邊,看著陸遠抱著大罐子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心軟得像水一樣。

陸遠訥訥地對她說:「我聽說吃甜食會讓人心情比較好。」

文措把罐子搶過來,嘴上還兇巴巴的:「看到你吃再多甜食心情也好不了。」

文措把那罐棒棒糖放在副駕上,那罐子上扎著幾支棒棒糖,文措隨手拿了一支橘子味的,剝開,放進嘴裡。

一路開車回家,心情飛揚。

回到家,放下糖果罐子,轉而去抱家裡那幾隻貓。

一家四口喵嗚喵嗚地向文措抗議著。尤其是那隻母貓,叫得最兇狠。

眼看著她一爪子就要抓過來了。文措卻發現,在千鈞一髮的一刻,她居然收住了尖利的爪子,只是用肉掌輕輕在她臉頰上撫摸了兩下。

這個發現讓文措驚喜萬分,她抱著母貓到處喊著媽媽:「媽,你看,咪咪不抓我了,她讓我抱她了。」

說著,她舉起了母貓,母貓不僅沒生氣,還在她手中撒嬌一樣鑽了鑽。文措立刻親昵把她收進了懷裡,興奮得揉了好幾下:「看來貓養不家就是個傳聞。」

文媽媽看著她那麼高興的樣子,也跟著高興。一切都恍如隔世,文媽媽眼眶紅紅地看著文措,說:「用了心的,貓和人都是一樣的。」

文措有點忘乎所以地往房裡走了。

文媽媽在她身後輕輕說了一句:「文措,貓能在流離失所後找到第二個家,人也會痛苦失去過後,遇到第二次愛的人。」

「……」

之後的很多天,文措一直在思考媽媽說的話。

她還會像愛萬里一樣愛一個人嗎?那種掏心挖肺痛徹心扉如果再來一次,她還能挺過去嗎?

她想不出答案。

時間如流水淙淙過去,又一個周五的晚上。一直沉寂的陸遠突然打電話約文措去唱歌。

這完全不是古板宅男陸遠博士會有的行程。文措實在忍不住好奇答應了邀約。原本文措想了很多可能,結果她到了現場才知道,是他那群熱情學生硬要他邀的文措,倒不是陸遠本人的主意。

兩人被學生們簇擁著坐在KTV沙發的最中間位置。還沒開場呢就被他們拱著要合唱。陸遠平時看著木訥,對待學生倒是有求必應。推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被學生們弄到點歌那邊去了。

陸遠在電腦那邊選了一會兒,突然很自然地回頭問文措:「這首你會唱嗎?」

文措怔忡了兩秒,才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屏幕,是張信哲和劉嘉玲的《有一點動心》。文措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會唱。」

整首歌都唱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學生們不斷的起鬨下,兩人幾乎要貼著臉唱歌了。陸遠怕文措摔倒,一直用手護在她腰後面,卻又沒有貼著肉。

文措每次歪倒的時候,都會感覺到那隻手把她扶住。那是一種奇怪而複雜的感覺。

讓人很意外的是,陸遠這人看著呆,歌卻是真的唱得不錯。

他的聲音醇厚而深情,文措聽著他唱著:「我對你有一點動心,卻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有那麼一點點動心一點點遲疑,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

文措還沒從陸遠的眼神里醒來,就跟著歌詞唱了下去:「我對你有一點動心,不知結果是悲傷還是喜;有那麼一點點動心一點點遲疑,害怕愛過以後還要失去。」

唱完,文措心裡咯噔一跳。

這歌詞……唱成這樣,有事嗎?

歌唱完,文措坐下才發現自己臉已經全紅了,好在光線暗,大家也看不出什麼端倪。KTV里空氣里並不好,她甚至覺得自己大腦都有點缺氧了。

陸遠的學生還不肯饒了他,又拱他倆喝酒,陸遠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敬給文措的酒也一律喝了個乾淨。

文措酒量好,想接過來幫幫他,也被他很強勢地擋了去。

他大約是有點醉了,低頭在文措耳邊促狹地說:「你一秒是我『女朋友』,我就護你一秒。」

文措驚訝地抬頭看他,他眼中盛滿了笑意。

陸遠的學生一直叫文措師母。文措上次為了逗陸遠被學生誤會是陸遠女朋友,那次沒有解釋清楚,之後就一直被誤會了下來。

她沒想到,陸遠也會拿這事開玩笑。

文措深深看了陸遠一眼,臉上的笑意瞬間就全部收斂。她一把從陸遠手中奪過酒杯,一飲而盡。

她用陸遠才能聽見的聲音說:「我要的不是一秒,不是一時,是一輩子。如果給不起,就一丁點都不要給。」

大家紛紛鼓掌起鬨,讚揚文措豪爽,說陸遠眼光好。

陸遠卻一絲笑容都沒有,他手上還維持著握酒杯的姿勢,過了許久才又換上尋常的溫暖笑意,和學生們打成一片。

那之後文措都有些如坐針氈。和陸遠怎麼彆扭怎麼來。

這是文措第一次見識到陸遠古怪的脾氣。他真的生氣的時候,不會發脾氣,也不會說重話。他就那麼尋尋常常地在她身邊,甚至還是如常的體貼溫柔,可又讓人能感覺到他語言動作里的冷漠和疏離,給她造成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他去上廁所的時候,文措跟到了男廁所。

陸遠一出來,她就直接把人抓住了。

陸遠平時和文措說話都會微微低頭,避免文措說話吃力。可這會兒他生著氣,自然不會管那些細節。

文措第一次感覺到兩人的身高差還不少,仰著頭和他說話,覺得氣勢上弱了許多。

「剛才是我語氣不好,我只是想到一些過去的事情了,對不起。」

「嗯。」陸遠還是筆直地站著,「是我的問題。」

文措聽他這語氣,越聽越覺得微妙:「你怎麼有問題了?」

「你全身上下都是地雷,你有那麼多過去,我本來就不該亂開玩笑不該自以為是。」

說著,他轉身進了包廂。文措本想伸手抓他,最後又縮回了手。

她沒有道理生氣,陸遠並不是她的誰。

甚至在陸遠向她走近的時候,她還向後退了一大步。

文措過了許久才回到包廂。陸遠和學生們玩起了卧底遊戲。一群人玩得不亦樂乎。

文措還是坐在陸遠身邊,兩人坐得那麼近,卻讓文措覺得那距離是無法言喻的遠。

她能很清楚地看著陸遠的側臉,飽滿的天庭,黑而濃的眉毛,一雙永遠都很溫和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以及不厚不薄的嘴唇。不是特別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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