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路過蜻蜓(3)

從20歲到30歲,十年蹉跎起來,彷彿只是一轉眼的事。

有時候江續也在想,如果在大學的時候,在她討厭他之前就下手,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這中間,江續也不是沒有反省,但是對於林西這樣的女孩,明著進攻她要跑,暗裡暗示她不懂,著實棘手。

江續從出生至今,大約也就在林西一人身上栽過跟頭,心裡也有過自我懷疑和無可奈何的時候,可是談戀愛這個事,根本沒有標答,不像解一道題,只要多想想,總會有一種、甚至是多種方法可以解開。

當你喜歡上一個人,不論你多麼優秀,在她面前,你已經把自己放低了一等。

林西這個題面,看似是一道送分題,其實是一道送命題。

林西出車禍,不過發生在他轉身的一瞬間。

眼前好像出現幻覺,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猝不及防,那一瞬間,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停止了下來。

心跳好像一台壞掉的機器,尖銳地運作起來。

他幾乎是本能地衝過去,那一刻,他只想著用胳膊、用身體替她抵擋,但那種衝擊,他最終沒能抵擋住。

出車禍後,有那麼無法估計的一段時間裡,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以失重狀態在空中飄著。

好像一個宇航員在宇宙中漂浮著,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知道會去哪裡。

那一刻,他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林西呢?

……

睡在學校簡陋的床鋪上,閉目養神。

臉上蓋著一本看了一半的書,那是他在學生時代看過一次的書,這會兒再看,仍覺得命運的安排,有幾分荒謬之感。

命運真的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想想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2006年,初升大二,那時候的林明宇剛談戀愛沒多久,完全女友奴,女朋友一叫就屁顛屁顛地跑了。他出門沒有關電腦,小音箱里有小企鵝來消息的聲音。

也不知道他到底加了多少亂七八糟的人,音箱里「滴滴滴、滴滴滴」叫個沒完。

江續忍無可忍,終於爬下鋪,準備把林明宇那該死的電腦關掉。

大約是開了運行軟體,屏幕沒有自動休眠,江續準備關掉電源時,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中間跳出來的對話框。

對方的頭像,江續自是很熟悉,齊劉海的q版女孩,頭頂一朵小黃花,小黃花後面是兩個小圈。系統自帶頭像里不算特別常見的一個。

名字么,就更加具有她的氣質了——「我的月要不粗」。

對話框里的對話是進行了一半的。江續順手翻了翻,記錄如下:

我的月要不粗:

林明宇:

我的月要不粗:

林明宇:

我的月要不粗:

江續嘴角微微翹起,操著鍵盤,用林明宇的賬號回覆了一條消息:

林西很快回覆:

江續想了想,模仿林明宇的語氣,回了兩個字:

林西:

江續為了不引起林西的懷疑,又回了一條:

林西:

……

從二食堂吃完晚飯,刷完存在感回來,林明宇正在搗鼓著自己的電腦,滿頭大汗的。

「江續,你回來得太好了。」林明宇趕緊把江續按倒在自己的椅子前面:「我電腦是不是出問題了,最近老是丟聊天記錄,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江續始終鎮定,沉默了兩秒,回答道:「不知道。」

……

因為林明宇這座橋,他順理成章成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這一次,他決定不再蹉跎時光,使盡渾身解數,就是耍賴也要把她耍到自己身邊。

吃完飯,假裝在水房偶遇,正準備套路一下,幫她拿一下水瓶,她卻是突然衝到了一對男女面前。

「天吶,你怎麼和他在一起了?」

林西這反應,讓江續一怔。眼眸微微抬起,看向那個看上去油頭粉面的男人,上下打量。

那對男女也挺驚愕的樣子,尤其是女孩,皺了皺眉:「林西?怎麼了?」

林西情緒激動地沖那女孩說:「你別和這個男的在一起啊。」

「為什麼?」

「你以後會生女兒,但是他們家重男輕女,然後你們家會有婆媳問題,因為生女兒的事一直吵架,後來你會搬出去,他還不怎麼管你。」

女孩一臉莫名:「你怎麼知道?」

林西的表情變了變:「我做夢……夢到的……」

那男的聽見林西這麼說,表情整個變了,袖子一擼要上去和她理論:「你他媽神經病吧?」

江續見情勢不對,趕緊走上去,攔在兩人中間……

回寢室的路上,林西一直在犯嘀咕。

看著她還在糾結那一對,江續輕嘆了一口氣。

難度加大了。

如果她也記得那些事,還會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嗎?

之後的經歷,讓江續更加確信,他們大約是一起回來了。

不得不說,造化弄人。

原本以為他是帶著外掛入場的,想著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把副本打穿,卻不想「對手」也一樣帶著外掛,不僅如此,她還自帶幾個專門抗他的buff。這副本完全升級成了終極hard模式。

雖然追她的過程艱辛,但是也還有好消息。

十年過去,不知是什麼原因,她竟然不再痴迷於那個姓韓的了。

那天晚自習下,江續去超市買生活用品,一走出來,就看到那姓韓的把林西叫到角落去了。若是別人,他不會太在意,但是那姓韓的,他不得不防備。想想前幾天的院系比賽,林西還公開給那小子加油。

江續暗忖著,腳下也跟著往角落走了幾步。

那姓韓的頭上戴著個布條,頭髮都抓成了豎起來的那種。

江續覺得看著有些眼熟,想了想才想起,這是林西有一陣子痴迷過的,偶像劇男主「道明寺」的造型。

江續不由鄙夷蔑視。

他們相對佇立,林西的表情有些不耐煩。那姓韓的完全沒眼色,手臂一伸,剛準備壁咚,就被林西一支筆戳中腋下。

看著那姓韓的又疼又癢嗷嗷直叫喚,江續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林西皺著眉看著那姓韓的,冷冷地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那姓韓的怕林西再戳他,夾緊了兩條胳膊,以一種又彆扭又娘的姿勢站直,他咳咳兩聲,清了清嗓說:「老子同意讓你喜歡我了。」

林西拉了下他額頭上的頭箍,然後重重彈了回去。一個白眼賞給他:「滾蛋。」

此情此景,江續在心裡暗搓搓說了一句:幹得漂亮。

發現林西不再痴迷那姓韓的,江續的士氣被鼓舞了不少。

去她心裡的路上,少了一個勁敵,之後更是要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了。

院系籃球賽,贏了林西她們系之後,江續所在的院系又陸續贏了幾個院系,最後進入冠軍賽。

冠軍賽是和林明宇他們系裡打,林西也到現場來了。江續站在球場上,看了一眼觀眾席,覺得骨子裡的血性又涌了出來。

比賽打得很激烈,作為兩隊的主力,江續和林明宇誰也沒讓誰,這是他們的默契,也是對對手的尊重。

最後當然是江續帶的隊贏了比賽,林明宇雖敗,但是心情完全沒有受影響。

林西從觀眾席上下來,走到江續和林明宇身邊,先是禮貌地對江續祝賀:「江續,恭喜啊。」

江續點了點頭。

隨後她便露出了本來面目,開始了對林明宇的精神攻擊,各種揶揄他球打得差。林明宇不服輸地說:「我是看江續是我兄弟,讓著他。」

林西切了一聲:「人家江續一隻手就把你打趴下了,好幾個扣球,你根本無力抵抗好嗎?」

林明宇在別的方面沒什麼自尊心,就籃球,還是挺在乎的,立刻惱羞成怒:「林西,你他媽的是姓林還是姓江啊?」

……

看比賽的觀眾們漸漸離場,兩隊的隊員也在整理著自己的東西。

偌大的球場,人群熙攘,聲音嘈切。

江續身上仍穿著比賽時的球衣球褲,身上粘黏著汗意。那是青春時期才會有的大汗淋漓。

時光匆匆,想到錯過的那許多年,再看看如今這份難能可貴的平和,江續只覺得珍惜。

拿毛巾擦了擦汗,他始終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看了一眼,正和林明宇掐得不可開交的女孩。

上躥下跳,二氣十足,永遠那麼活力滿滿,讓他也跟著覺得生活充滿希望和快活。

江續嘴角不由帶著一抹笑意。

他想,這丫頭,現在姓林,以後,姓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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