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閆總。」一個西裝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看見沈巡坐在那裡,禮貌地點了點頭,隨即對閆涵彙報著情況,態度畢恭畢敬,「病房調出來了,給調了個高幹病房,我去看了一下,條件不算特別好,但好在畢竟清凈」。

閆涵微微蹙了蹙眉,只淡淡回答:「知道了。」

「我已經和醫生打了招呼了。」男人說:「閆總可以去病房等。」

「不必,我就在這裡。」

男人大概是閆涵的助手或者秘書,自然不會忤逆閆涵的意思,恭謙地出去了。

正這時候,在為駱十佳做診治的醫生也出來了,沈巡幾乎是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兩步跨到醫生身邊。

「她怎麼樣?」兩個男人異口同聲,這一刻並沒有什麼劍拔弩張。不管他們的關係如何,初衷都是一樣。

「受了點驚嚇,再就是疲勞過度。」醫生的普通話也不是太標準,上下打量著沈巡和閆涵,半晌才說:「不是說調了高幹病房?現在送過去吧。」

醫生走後,沈巡站在原地沒有動。說實話,雖然厭恨閆涵,但他的細心還是讓沈巡自愧不如。駱十佳暈過去,沈巡六神無主,只知道在診室守著。閆涵得知消息,立刻就開始上下打點,讓駱十佳能住得舒服一些。這種對比讓沈巡心情很複雜,也很矛盾。

很多話,閆涵說得都很對,他能給駱十佳更好的生活,這一點沈巡沒有辦法反駁,可要他放手,他卻是怎麼都做不到的。

「謝謝。」這是沈巡唯一能在此刻想起來對閆涵說的話。

沈巡的道謝,閆涵自然不會領情,他只是冷冷瞥他一眼:「不必,你沒有這個立場。」

……

駱十佳轉到病房,沈巡一直在跟著護士推病床。剛到電梯口,韓東就正好從電梯里出來。

他自然地上來搭了把手。三個男人加一個護士還加一個病床,讓電梯變得異常擁擠。韓東看了一眼閆涵,面帶疑惑,又看了看沈巡,他一直緊皺著眉頭。

駱十佳還在昏睡,閆涵推著她進了病房,沈巡被韓東攔了下來。

他用下巴指了指病房,壓低了聲音問:「那個男人是誰?」

沈巡抿了抿唇,眉間的愁緒始終沒有解開。他沉默了一會兒,只說:「十佳的一個叔叔。」

韓東聽沈巡這麼說,才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還以為是喜歡駱律師呢,看他那表情,緊張得有點過了頭了。」

「嗯。」沈巡想了想說:「他看著十佳長大的,關係比較親。」

說完了駱十佳的事。韓東這才轉回了正題:「李會計沒事了,沒有打出腦內的問題,有點淤血,可以保守治療。」他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冷汗直滴:「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把人打成這樣了?長安還守在那呢,她要我先來給你報個信。」

事情全部到了一起,沈巡只覺得無力,後背輕輕往牆上一靠,略顯疲憊地對韓東道謝:「多虧了你們倆幫忙,謝謝。」

韓東還是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又問了一遍:「到底怎麼回事?」

沈巡閉上眼睛,只覺眼前一片漆黑。許久,他終於睜開了有些沉重的眼皮,胸中許多情緒都無處發泄,壓抑許久,最後只輕輕嘆了一口氣。

「報警吧。」

「什麼?」韓東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說楞了:「駱律師叫我們報警,要救你們,但我看看,人家比你們傷得更重啊。報警這到底是抓誰?」

沈巡手心攥了攥,他實在說不出口,可他卻不得不說:「長治……」光是說出長治的名字,沈巡的喉頭已經哽咽了:「長治可能已經死了?」

「什麼?!」韓東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說……那個狗/日的……」

「我不敢肯定。」沈巡頓了頓:「但八成是了。」

「我操/你媽的,你怎麼不早點說!居然還讓醫生把他救活了!我日/他媽……」韓東罵著罵著,眼眶也紅了,聲音也忍不住哽咽了:「……沈巡,你這不是給我難題么?你讓我怎麼和長安說?長安她……她已經夠不容易了……」

「先別說……先等警察的調查。」沈巡實在不能接受最壞的結果,他們幾個這麼多年的同學,朋友,兄弟,早就和一家人一樣了。不到最後一刻,沈巡怎麼都不願接受。

「也許是我猜錯了。我希望是我猜錯了。」

……

駱十佳昏睡了三個多小時才醒來,好像大病一場,全身都沒有什麼力氣。

恢複意識的那一刻,駱十佳的第一反應是看自己的手。

細瘦的手指,白皙的手心,紋理分明,都乾乾淨淨的。駱十佳有些恍惚,覺得自己也許只是噩夢一場。

駱十佳睜開眼看了一眼四周的環境,一大排的玻璃窗,採光很充足,淺藍色的遮光窗帘被勾在牆角,只有一張病床在病房裡,有單獨的衣櫃,儲物櫃,獨立的廁所,病房角落裡還有盆景植物,病房裡開了暖氣,所以溫度十分適宜。這環境,比駱十佳這一路住的旅館和酒店還要好,她覺得自己似乎有點不清醒了。

她轉了轉眼珠,就看見了一臉憔悴,肩上頭上都捆著繃帶的沈巡。

「你還好嗎?」她緊張得要坐起來,被沈巡一隻手壓住。

「我沒事。」

沈巡的聲音有些沙啞,看他那疲憊的樣子,駱十佳只覺心頭一沉:「那個會計是不是……」

「他沒事,救過來了,沒那麼嚴重。」

聽他這麼一說,駱十佳一直懸著的心也放了下去。

「我在醫院?」駱十佳問。

「嗯。」

駱十佳上下左右仔細觀察了一下才小聲對沈巡說:「沒想到一個縣裡的醫院,病房條件倒是挺好。在深城,看個病,床位不知道多緊張,走道里都是床。」

沈巡沒有再回應駱十佳的話,只是俯下/身去拿開水壺,他小心詢問:「喝水嗎?」

「我……」駱十佳話還沒說出口。就有一個人推開了病房,緩緩踱步進來。

他踏入病房,沈巡卻始終沒有抬眼,也沒有要他出去。

駱十佳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這裡是高幹病房,所以只有一張床。」沈巡用低啞的聲音解釋著。這一刻,他全然沒有往日的意氣,窩囊得如同一隻斗敗的流浪狗,整個腦袋都是耷拉的。

他低頭倒了一杯水,還沒遞到駱十佳手上,已經被駱十佳大力拂開。

駱十佳現在正虛弱,本沒什麼力氣,支撐著她反抗的,是她此時此刻難以言喻的憤怒。

那杯開水一部分潑在了沈巡手上,另一部分全數倒在了地上。饒是沈巡皮糙肉厚,那開水也把他的手燙了個通紅。

駱十佳滿眼恨意地瞪著閆涵和沈巡,二話不說直接掀了被子。

「我要出院,我本來就沒病。」

駱十佳光著腳下床,到處找她的鞋,好不容易找到了鞋,襪子都沒穿,直接套了上去。她沒有理會沈巡,像個沒頭沒腦的子彈一樣,直往外沖。

閆涵往病房門口一站,擋住了駱十佳的去路:「你先休息一晚,確定沒問題再出院。」

駱十佳看都沒有看閆涵一眼,臉上始終帶著那種深入骨髓的厭惡。她沒有回頭,只是隔空對沈巡說:「你可以不走,你不走,我也會走。」

「沈巡,你他/媽的,還算個男人嗎?」第一次,駱十佳忍無可忍地用了髒話咒罵沈巡,咬牙切齒,恨不得要把他給撕了。

「十佳。」閆涵伸手要去抓駱十佳的手臂,駱十佳如臨大敵,防備地大退一步,她卯足了力氣對閆涵吼著:「不要碰我!」

駱十佳覺得太難受了。

她無法形容這一刻這種被背叛的無力感。

沈巡怎麼了?他怎麼能妥協於閆涵?他難道忘了閆涵對她做過什麼嗎?

高幹病房?一張床的病房?駱十佳是那種需要住高幹病房的女人嗎?在他眼裡,她駱十佳就是這樣女人嗎?

眼看著駱十佳情緒就要崩潰了。沈巡終於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他一把抓起了被放在病床被子上的外套,直接套在駱十佳身上。什麼話都沒說,直接抓住了駱十佳的手。

「走!」語氣中帶著強硬。

沈巡扯著駱十佳就往外拉。

兩人離開病房,閆涵沒有說話,也沒有再阻攔。他攔不住駱十佳,強留駱十佳,最終也不過是得一個玉石俱焚的結果。

駱十佳已經不是當年十幾歲的小女孩了,她不會聽話,並且對他極盡排斥。這也是閆涵覺得最為棘手的一點。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閆涵握緊了手上的拳頭,臉上的表情,始終意味不明。

駱十佳被沈巡大力拉扯,雖然跟他走了,心裡卻對他有一肚子的不滿,一肚子的氣。怎麼都不肯讓他碰她,一路都在掙扎。

沈巡力氣極大,死死抓住駱十佳的手腕,把她手腕都抓紅了。這一路過來,沈巡極少這樣不憐香惜玉地對待他。這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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