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幸福是種如履薄冰的感受,一邊慶幸卻又一邊在恐懼。這種感受趨勢著我們總在不安,於是我們總在做應該做的,而不是我們想做的。

真心愛一個人,是不該感到累的。我們想愛的那個人往往和我們愛的那個人是截然相反的,可是愛情這種東西,一旦產生,就開始永不休止的奔騰,不曾止息。

顧衍生這段時日想了很多很多。她漸漸的不再想要糾纏葉肅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也不想去證實什麼。她對葉肅北的那份感情太過純粹,早已經不起一點迂迴和曲折。俗話說「水至清則無魚」,純粹的東西總是死的太快了。

之前顧衍生總覺得日子很難熬,可是一切談好後她反倒覺得時間過得很快。老爺子的九十大壽就這麼到了。

她是前一晚回的家,因為老爺子的大壽作為後輩要準備的東西很多。

晚上她到家的時候,葉肅北正坐在沙發上喝悶酒。葉肅北曾經對她說過,這輩子對酒已經產生了厭惡,因為他的工作幾乎每天都能碰上酒桌。所以他們在家吃飯都非常的養生。葉肅北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大,胃卻越來越不好,顧衍生總會做些溫補的東西。

這麼直面的看著他喝悶酒,一時兩人都有些尷尬。

葉肅北似乎有些微醺了,看到顧衍生,眼睛還是微微的眯著:「不是說明天直接去么?怎麼今天回來了?」

顧衍生隨手把鑰匙甩到沙發上:「明天要準備的東西很多,我不想出紕漏,早點結束了對你我都好。」她話中的意思葉肅北十分明白。日日睡於枕榻旁的妻子卻像陌生人一般,葉肅北的手緊緊的握著酒杯,手上青筋暴起,活這麼大他從來沒有對誰感到駕馭無能,他葉肅北一直比別人聰明,做什麼事都運籌帷幄,唯獨顧衍生,他似乎永遠都讀不懂她。

自小顧衍生就是大院里眾多男孩眾星捧月的小公主,她的天真開朗大方人人都讚不絕口,小時候爺爺總在他耳邊說:「肅北啊,你要努力啊,不努力衍生就變別人家的媳婦兒了。」

那時候他還不懂大人口中的意思,他只是單純的不想衍生變成別人的。

他總是努力讓自己變強,變得優秀,而他也漸漸感覺到,那個小尾巴一樣的女孩也一樣離不開他。他去外地讀書的時候顧衍生一直緊緊的拽著他的衣服不讓他走,還把他的錄取通知書藏起來。

他一直搞不清顧衍生對自己是一種本能的依賴?對哥哥的感情?抑或是一種單純的佔有慾?這些問題他一直沒找出答案,就如同他自己不明白他對她是愛情還是對妹妹的愛護。

如果不是她說要離婚,他幾乎沒有意識到他們這種有些偏離的感情已經瀕臨死亡。

他抬起頭,醉眼朦朧的凝視著她。明明醉的頭腦都有些暈眩,卻覺得此刻的她在眼底是那麼的清晰。明明不是多美的一張臉,卻讓他這麼多年都沉迷其中。

「衍生。」他自己就那麼無意識的喊出了她的名字。可是喊完了,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麼。兩人無聲的對視著。顧衍生良久才嘆了一口氣。

她無聲的過來把酒瓶拿了起來,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葉肅北看了一眼,老實的把手中的杯子遞給她。她什麼也沒說,把酒收了起來,酒杯也洗凈放進了消毒櫃。

做完這一切,她正準備回房。坐在沙發上的葉肅北又喚了一聲她的名字:「衍生。」

她回頭,正對上他濃的化不開的視線。

他緩緩的站起來,腳步有些踉蹌,但他並沒有走過來,只是一隻手撐著沙發,聲音不大不小的說著:「我是不是從來沒有說過這句話?」他醉態斐然,可是眼底的那一抹執著和篤定還是讓顧衍生有一絲心疼。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顧衍生,我愛你。」葉肅北的聲音不大,卻在空曠的客廳里回蕩著,顧衍生的心底一陣一陣的生疼。這句話她等了二十多年了,她的眼淚就在心頭,卻一點一滴都流不出來。也許她該哭的,能哭至少代表開始痊癒了。這樣內心酸澀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感受,實在太過難熬,這個男人是多麼的聰明,永遠都能知道說什麼話能讓她一下子就潰不成軍。

「來不及了,葉肅北。」她仰著頭撇開視線,努力讓自己平靜,聲音低低的:「你喝醉了。」

葉肅北只看了她一眼,隨後竟輕淺的笑了出來,那雙微吊的丹鳳眼眯成一條縫,左臉頰上的酒窩若隱若現。

「是啊,我喝醉了。」

顧衍生心底有些失落,她靜靜地攥著手心,漸漸長出來的尖利手指甲把手心剜出了一陣陣的痛感。

「我睡覺了。」

門「砰」的一聲關上。同時關上的,還有兩顆漸行漸遠的心。

作為媳婦顧衍生下午就要趕到會場,所以早上的時間顯得不是很充足。她穿的是上次和江晨一起買的裙子。紫色的緞面裙子摸上去有些涼涼的,顏色暗暗的,在燈光下卻又閃著幽幽的光。寬肩帶的設計顯得她脖頸的線條流暢。這條裙子既不暴露也不古板。顧衍生第一眼就相中了。在選擇首飾的時候她倒是有些犯難了。她對著首飾盒發獃了半天都沒選出來。

正這時葉肅北進來拿手錶。他已經穿戴整齊。看著顧衍生坐在原處對著首飾發獃,瞬間瞭然。

「戴那個蝴蝶的。」

顧衍生沒想到葉肅北會給意見,也是一愣。隨後從首飾盒中把那對蝴蝶的耳飾。那是和葉肅北去歐洲的時候買的,並不是什麼國際品牌,但是製作的非常的精緻,一對放在一起就是一整隻蝴蝶,垂墜在耳朵上熠熠生輝,煞是好看。

她取出來就往耳朵上戴,不知是不是太久沒有戴這些東西,弄了半天都沒戴上去。鏡子中那抹靜靜的站在原處的身影終究是站不住了,一步步走過來。

從她手中將耳環拿過來,將它扣在她的耳朵上。動作並不那麼輕柔,卻讓顧衍生整個人像被施了法一般怔住。他溫暖的手指觸在她柔軟的耳垂上。繾綣而溫存,這種氛圍已經消失在他們身邊很久,兩人都沒有說話打斷這個時刻。

不一會兒,葉肅北就完成了這個動作,他寬厚的大掌輕輕的扶住顧衍生的肩膀,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他轉身離開的時候對顧衍生說:「你不是要去做頭髮么?我送你去吧,正好順路。」

兩人最終還是相對無語。坐在車裡顧衍生深深的感受到了他們的距離。看似觸手可及,其實遙不可及。

去找熟悉的造型師做了頭髮,那個年輕有為的造型師對她這條裙子讚不絕口,卻一直批評她戴的耳飾。

「顧小姐,這對耳飾風格比較復古,因為襯您的皮膚所以您覺得好像還挺好看,但是專業人士一看就知道搭錯了。」

顧衍生笑笑:「只是爺爺的壽辰,又不是時尚PARTY,不用太完美。」如果是以往,她也許會遵從造型師的意見,可是今天,她決定讓那一絲的溫暖留到最後一刻。

做完造型還有時間,葉肅北還有一個小時才過來接她,顧衍生決定到最近的咖啡館裡坐坐。

靠窗的位置視野極佳,正對上外面設計的十分現代的小片園林。不遠處的噴泉樂此不疲的噴涌著,白色的水珠飛濺,美不勝收,時不時還有幾隻小鳥在草地上停歇。

顧衍生面前的蛋糕一直沒有動。不知為何以前那麼喜歡,現在卻突然覺得沒什麼胃口,腦袋裡滿滿的都是今天過後的安排。她也不知為什麼,突然竟有一絲猶豫。

正當她陷入沉思,一個不該見不想見的人突然闖入視線。

蘇岩帶著她的孩子就那麼不請自入的坐到了顧衍生的對面。

顧衍生淡漠的看了她一眼,隨即看向窗外。

蘇岩對她這副模樣早已習慣。她微微低頭對身邊的孩子說:「馨心去那邊找那個穿綠衣服的姐姐玩兒,那邊都是小朋友,媽媽和阿姨說會兒話。」

那孩子皮膚白皙眼睛圓圓的,看了看顧衍生又看了看自己的媽媽,眼底怯怯的。嘟囔著說:「馨心不去,馨心知道阿姨是葉叔叔的老婆。李阿姨說阿姨會凶媽媽的。」

孩子的童言趣語一下子逗樂了顧衍生,她轉過頭來,笑著對孩子說:「小朋友,你再不走,我不僅凶你媽媽,還連你一起賣掉。」她無意嚇孩子,但是她也從來不是什麼善主。

孩子被她笑裡藏刀的模樣嚇到,一步三回頭的找專門帶孩子的服務員去了。

良久,蘇岩才開口說話。

「很久不見了。」

顧衍生繼續看著窗外,不屑與她說話。這冷漠的模樣多年都不曾變過,蘇岩一直都搞不懂眼前的女人是憑什麼這麼驕傲。

那時候葉肅北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冷漠疏離和誰都保持著距離,卻惟獨對這個女人例外。他看她的每一個眼神都被偶爾撞見的同學們傳的神乎其神。

她一直喜歡葉肅北,連續三年都和他選一樣的公選課。每次都去的很早,佔據他後面的位置,即使只是看著他的後腦勺也覺得幸福。直到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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