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顧衍生拖著行李在外面逛了一天,葉肅北一直給她打電話,打到最後她煩了,直接把葉肅北的電話設成了黑名單。

她一個人很有興緻的去划了兩小時的船。湖面上波光粼粼,她伸手掬起一捧水,冷靜的看著那冰涼的水從指縫中傾瀉而下,最後一滴都不剩。

就像她的婚姻,她以為自己抓的夠緊了,可是還是漸漸的流逝的一乾二淨。人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說到底她要的不是恩,是葉肅北全心全意的對待。而她要的東西對葉肅北來說,似乎有些艱難。他的一顆心要分給太多人和事了,最後留給顧衍生的,實在是少的不夠她說服自己。

二十幾年的時間,足夠一段感情積水成淵,二十幾年的時間,也足夠一段感情水滴石穿。

晚上是去住的酒店。有家不能歸這感覺著實有點堵得慌。

一個人住酒店有點不習慣。陌生的氣息,陌生的環境,甚至連天花板都有點看不習慣。一分一毫葉肅北的氣息都沒有,這讓顧衍生心底有些莫名的惶恐,翻來覆去折騰到很晚才睡著了。

早上是被喬夕顏的電話吵醒的,那時候她剛睡著還不到三個小時。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就接了起來。

「你丫王八蛋在哪?!」

「床上。」

「姐姐當然知道你在床上!!姐姐問你在哪裡的床上!」

顧衍生抬手拿起房卡看了一眼:「保麗。」

「等我十分鐘。」喬夕顏說完就果斷的掛斷了電話。顧衍生一頭霧水人還懵懵的,又睡了過去。

十分鐘以後,房間的門被打開。以喬夕顏為首,進來了一群穿著制服的陌生人。一行人看著床里睡的迷糊的顧衍生全訝異的一頭霧水。還不等人反應,喬夕顏已經開始收拾顧衍生的東西。口裡還喋喋不休的說著:「妹妹你別怕,現在我們就去派出所,這臭男人敢打你,我們現在就去報警,讓警察同志收拾他!」她說的義憤填膺,還不忘回頭囑咐身後的人:「那個,實在是麻煩了,能不能請你們出去,我妹妹要穿衣服,一會兒還要去警察局,我怕她情緒……」

「我明白,我明白。」為首的女人一臉同情的看了顧衍生一眼。帶著眾人退了出去。房間里只剩下喬夕顏和顧衍生。

喬夕顏長吁一口氣,坐在床邊,重重的拍了顧衍生一下:「你丫還不給我起來?!讓我等到什麼時候?!」

顧衍生拽著被子還驚魂未定,半晌冷靜下來,幽幽的問了一句:「喬夕顏你給說實話,你做了什麼丟臉的事?」

喬夕顏面色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還不是你,葉肅北昨個兒給我打電話,問我你在不在我這兒,我才知道你離家出走了。」她突然詭異的讚許的看了顧衍生一眼:「沒想到你丫還有帶種的時候,竟然真的敢不要他了!」

顧衍生嗤鼻:「你該不是來幫他說服我的吧?」

喬夕顏睨了她一眼:「你覺得可能么?!當時我就臭罵了他一頓。你也知道我憋很久了!」

喬夕顏這女人什麼事兒都能幹得出來,跟瘋子沒兩樣,顧衍生有些擔心:「你都罵什麼了?」

「不知道,罵完就忘了。不過葉肅北倒也真是好脾氣,竟然聽我從頭罵到尾,末了還給我來一句『小喬,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衍生現在情緒不太穩定,我怕她出事,要是她找你了,一定要打電話給我。』」她學著葉肅北的口氣,擠眉弄眼的,倒是讓一直心情抑鬱的顧衍生輕輕的笑了出來。

喬夕顏輕吁了一口氣,她的聲音里竟然含了幾分滄桑的感覺:「總算是笑了,你看看你自己的黑眼圈,還有你的臉色。」

顧衍生下意識的摸摸臉,故作輕鬆的聳聳肩:「沒事兒,美了二十幾年了,難看個幾天沒事的。」

喬夕顏對她翻了個白眼,被子一掀:「起來,到姐姐家裡去。」

顧衍生拽著被子:「不去,不想麻煩任何人,等我和葉肅北離婚了我就回自己家裡去。」

「你真要離婚了?」喬夕顏有些擔憂的看了她一眼:「過去不是死臉白賴的要跟著他么?說不是他就終身不嫁。」

顧衍生苦笑:「那時候不懂事啊,你就當童言聽聽算了。現在哪還能說這種話啊!」

誰說不是呢?她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會跟著葉肅北,不管天涯海角還是地久天長。只可惜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東西是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的,她再愛葉肅北也不可能這麼毫無底線的守著他。

收拾好行李顧衍生跟著喬夕顏一起離開。喬夕顏這瘋子,因為急著找顧衍生,竟然跟人酒店經理說顧衍生是剛被老公家暴離家出走的,還暗示人經理她有自殺傾向,弄得酒店的員工都惶恐不安的趕緊帶著喬夕顏找了上來。

顧衍生離開的時候頭都不好意思抬起來了。恨不得整個縮在衣服里才好。尤其是那酒店的大堂經理,看她時眼神里的那同情勁,真叫一個銷魂。

喬夕顏因為工作關係在外面租了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不大不小她一個人住剛剛好。收拾的挺乾淨但因為是一樓,入夜後有點蚊子。顧衍生撓著身上一個一個的紅包,開玩笑的說:「喬夕顏,我看你叫我來你家是和你家蚊子商量好的結果吧?」

喬夕顏也不是省油的燈,馬上回了一句:「才知道啊,這都是養來專門咬你的。」

兩人說完,一起笑了起來。

夜裡兩人像大學時那樣,捂在一床被子里說心事。一直是喬夕顏在絮絮叨叨的說,顧衍生靜靜的聽。直到喬夕顏累了睡著了。顧衍生才終於不必再強顏歡笑。

她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讓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將她吞噬蠶食。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聲音低不可聞。

有時候哭真的比笑更容易。把所有的情緒都隱藏起來真是個技術活,明明心痛的想哭,卻還要假裝毫不在意的笑。這種感覺真讓人生不如死。

整整一個星期顧衍生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開學的時候她為自己請了長假。校長也知道她家裡現在有點亂,幾次欲言又止的想問點什麼,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只是嘆息的批了她的假。

她還是每天扮演一個好女兒好妻子,給父母還有葉父葉母打電話。葉母一直是個通情達理又十分會說話的人,最近對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肅北的媳婦兒只有一個,她叫顧衍生。」

顧衍生就笑笑的應和:「媽說的太嚴重了,我心裡有數呢。」

葉肅北的媳婦叫顧衍生還是蘇岩,她顧衍生現在已經不想再去在意。有時候她反而覺得這個身份讓她更累,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作蘇岩。

月底她還是十分守信的和葉肅北一起回家吃飯。

她穿戴的很整齊,葉肅北開車來接她。

過去同床共枕親密無間的夫妻像兩個陌生人一樣,一句話都沒有。

一直到進大院,葉肅北找了半天找不到出入證,顧衍生才忍不住從椅座後面的口袋裡把出入證拿了出來遞給他。葉肅北沒想到她會突然有這個舉動,也是一怔。

顧衍生有些尷尬,欲蓋彌彰的解釋:「上次我放的。」

「謝謝。」

「……」

顧衍生下車沒走兩步就被葉肅北攔住了。她突然被擋住去路,一時有些措手不及。入眼的是一雙黑色皮鞋。顧衍生一抬頭,那張熟悉到閉眼都能描摹出來的臉孔就那麼猝不及防的闖入她的視線。他還是一如從前的芝蘭玉樹,頎長秀致,穿戴的十分整齊,清朗的氣息一陣一陣湧入她的鼻腔。

有一瞬間,思念的情緒防不勝防的衝擊上她的大腦。千般萬般的滋味一起湧上了心頭。她只覺得眼底澀澀的,強忍著想撲入他懷中的慾望,她淡淡的問:「這是幹什麼?」

葉肅北意味深長的打量著她,眼眸深不見底讓人摸不透。

「我想問你一句話。」

「問。」顧衍生言簡意賅。

一貫果決雷令風行的葉肅北有一刻有些猶疑,半晌他問道:「沒有別的解決方法了么?」

顧衍生果斷的否決:「沒有。」

「那孩子不是我的。我受人所託要照顧蘇岩和那孩子。」

顧衍生冷冷的一笑,她抬眸清冷的看了葉肅北一眼。誰說人不是奇怪的動物呢?她過去是多麼想知道答案啊。多麼想他親口否定啊。如果早一個星期,也許顧衍生會毫不猶豫的站在他身後,結婚的時候她就在心裡暗暗發過誓:這個世界上只愛葉肅北一個,只信葉肅北一個。可惜葉肅北卻一次又一次挑戰她對他的愛。久而久之,神都累了。

她輕嘆了一口氣,大腦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清明。

「肅北。」她親昵的喚他的名字,彷彿所有的鴻溝都只是曇花一現,她叫的流連而繾綣,卻又果決而深沉。

她的聲音不大,卻在空曠的路上回蕩出輕淺的聲音。她娓娓道來,像在講述一個與她無關的故事:「漢朝有個叫朱買臣的人,他窮的時候妻子棄他而去,後來他當上會稽太守,妻子又回來求複合。朱買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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