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林恆記不得已經有多少年沒看霍承安喝醉過,最早也是印象最深刻的自然是他生日那天,霍承安被整蠱下藥,差點鬧出人命的那回。

自那以後,霍承安在外暗暗都會留個心眼,這麼多年過去,不管是生意場上還是圈子裡朋友聚會,他都沒有再醉過。

面對這難以一見的場景,林恆沒有半點捉弄的心思,反而覺得胸口重重沉沉,墜著些什麼。

費力把霍承安背到客房裡,塞進薄被底下,他在床邊站了一會兒,最後眉頭緊皺,掩門出去打電話。

即使霍承安不說,林恆也能猜到他的不對勁是因為什麼。

趙貞出現之前,霍承安一直很正常,情緒很少表露在臉上,冷靜克制,自矜淡然,從來沒有什麼能讓他慌亂、失措。

如果不是心底不安,他不會喝那麼點酒就醉倒在這兒。

吊頂燈光從頭上映下來,林恆站在客廳里,視線微垂,靜靜等著信號那端的人接電話。

沒人接,他重新再打了一遍,聽筒里一直是撥號音,他嘗試著撥了第三回,始終沒有人接聽。

收起手機,他恨恨罵了聲:「承安在這買醉,她倒好,不聞不問,連個電話也不打,白眼狼!」

罵的自然是趙貞,林恆的手機里存著她的號碼,一直沒打過,今天是第一次,還打不通。

憤憤收起手機,他到客房再瞅了眼霍承安,確定他沉穩睡著,這才回自己房間。

林恆起來時,霍承安已經走了,他睜著睡眼打電話過去一問,霍承安說已經到了公司。

聲音清明沉穩,彷彿昨晚只是一個夢,醒過無痕。

林恆想問趙貞的事,霍承安那邊有正事要忙,沒等他多說兩句就掛了。他在客廳里晃蕩一圈,沒什麼事能幹,轉身回房繼續睡。

再睜眼已經是下午,林恆梳洗好換裝出門,乘電梯到負一樓車庫取車,好半天才打通霍承安的電話。

「你在哪?我來找你。」

坐進駕駛室,鑰匙插進插孔,旋到一半頓了頓,「你有事?」

林恆沉吟兩秒,「行,那你忙吧,我自個兒出去轉轉!」

說罷掛斷,手機往旁邊一扔,他皺眉,將油門踩到底,車身像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

開著車轉了三十分鐘,屏幕熒熒閃起光,他側目掃一眼,來電人是陸懷深。

「什麼事?」林恆放慢速度,從煙盒取出一支煙咬住。

「出來坐?」陸懷深懶洋洋地問。

林恆輕笑:「難得你找我,沈沛寧呢?」

「他有事。」陸懷深哼了聲,「你還不是一樣?就差和霍承安連體了。」

林恆笑了兩聲道:「不貧了,你在哪?我來找你。」

陸懷深報了個地址給他,是私人茶館,離林恆現在的位置不遠,他說行,「等著吧,二十分鐘到!」

雖然是一個圈子裡的人,難免還是有親疏遠近之分,陸懷深和沈沛寧從小一起長大,情分是別人比不得的,而林恆和霍承安相識相交多年,不是兄弟勝似兄弟,感情自然也好。

霍承安和沈沛寧都忙,想來想去,一圈朋友里就只有對方比較合自己性子,林恆和陸懷深這倒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各取所需」。

兩個無聊的人湊一塊,總比自己一個人更好打發時間。

別說陸懷深這急躁脾氣,居然是個愛喝茶的,平時得空常往茶室來,無奈一手泡茶技術實在太差,林恆只喝了一口,差點全吐出來。

「你泡的什麼東西?這麼澀?還特別苦!」

「你懂什麼。」陸懷深白了他一眼,「這茶就是這個味道!」

「你蒙我呢,我雖然不是行家,但好歹長了舌頭,鼻子也不是擺設用的,你聞聞,你自個聞聞,茶香給你沖哪兒去了?」

陸懷深輕咳一聲,「那麼挑幹什麼,別人我還不輕易泡給他喝,知足吧你就!」

林恆搖著頭,赴死般一口喝完杯里剩下的茶水。

強忍著怪異的味道,他問:「對了,沈沛寧最近在忙什麼?」

「我哪知道,他最近整個人都不大對勁,神神叨叨的,問他也不說。」陸懷深撇嘴。

林恆想起霍承安昨晚問的那個問題,默了幾秒,「沈沛寧他……沒和趙貞聯繫吧?」

陸懷深抬頭,挑眉,「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問問。」

「別跟我來這套。」陸懷深微微眯眼,「我就問你,最開始對趙貞有意思的是誰?是沛寧,對不對?紅坊那天,你和霍承安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沛寧已經攬著趙貞,都已經是明擺在檯面上的事情,可後來霍承安一聲招呼不打就把人弄到他那去,這不是打沛寧的臉么?你就說自家兄弟為個女人慪氣,有勁沒?」

看樣子他還不知道霍承安和趙貞的事,林恆抿了抿唇。一開始他也覺得是霍承安做的不厚道,可是知道事情以後又能說什麼?只能說沈沛寧運氣不好,看上誰不行,偏偏看上霍承安的初戀……

要不是因為紅坊那天,霍承安不會遇上趙貞,更不會像現在這樣。林恆嘆了口氣,有點後悔那天沒事非要拉著他出門。

陸懷深見他嘆氣,以為他同意自己的話,又道:「沛寧後來還跟我說,事情過去就算了,老記著沒意思,讓我見了趙貞態度好點,別總嚇著她……我都有點覺得他脾氣好過頭了。」

林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半晌擠出一句:「承安和沛寧不一樣。」

陸懷深側目。

「就趙貞這件事上,他倆態度不同。」林恆直視他,「承安是認真的。」

「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和沛寧說說,讓他消了念頭,他想玩別的女人我絕對不攔,但是這一個,最好還是不要……」

他不是開玩笑的語氣,陸懷深聽著,默了一會。

「你擔心沛寧還對趙貞有意思?」他的話陸懷深沒有完全聽懂,於是只好挑懂的那部分說,「放心,沛寧之前就說了,不會再管趙貞的事。」

「那就好……」林恆又嘆了聲。

以往他們總開玩笑說霍承安活的不像人,那時他還擔心來著。

可現在,他寧願霍承安繼續冰冷地活著,至少心上設防刀槍不入,好過血肉清晰渾身弱點,心還被別人攥在手上。

「不說這些。」陸懷深遞給他一支煙,問道:「上回你逮的那個女人怎樣了?」

林恆一愣,「還能怎樣?她是承安以前的同學,你也看到我放她出去了,後來沒再碰上。」

陸懷深點點頭,過會兒突然反應過來,「同學……?我記得她叫的不是趙貞的名字,後來也是趙貞和霍承安擰著說要帶她走……」

見他終於想到點上了,林恆沒再隱瞞,「她是承安和趙貞的同學,他們三個都是校友。」

陸懷深微微睜眼,「你說什麼?趙貞和霍承安以前認識?!」

林恆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是。」

「在紅坊見面之前,他們就認識。」

陸懷深說不出話,一是有點反應不過來,二是有種……被打臉的感覺?

「而且……」林恆把半截煙摁滅在煙灰缸里,「他們高中的時候是一對。」

「霍承安和趙貞?!」

林恆點頭道:「初戀。」

第一次談的戀愛,也是唯一一次。

陸懷深失語,這下明白林恆說的那句認真是什麼意思了。

「沒勁。」林恆起身,「換個地兒坐吧?」

陸懷深微愣點頭,尚還有些反應並不過來。

出茶館,上了林恆的車,兩人一路沒說話,四十分鐘後,車在一間會所外停下。

以往來都是一大群人,現下只有他們兩個,略感蕭索是肯定的,陸懷深讓經理送了七八個人進包廂,不用她們伺候,只是讓她們各玩各的,氣氛看著熱鬧就成。

林恆也沒有抱女人的心思,和陸懷深一起坐在沙發上,酒瓶輕碰,各自輕酌,邊喝邊冷眼看著包廂里的人唱歌跳舞玩骰子。

三個小時後,兩人從裡面出來,身上略帶酒氣,卻沒有半分醉意。

走到車邊,林恆問:「你回哪?」

除了家,他們都有另外的住所。

「去景山公寓。」陸懷深道。

林恆正要說好,眼色突然一深,暗光閃過,連車門鎖都沒解,邁開大步直直朝著一個方向去。

他看到了一張印象深刻的臉。

離他們不遠的路邊,宋惠心正張著嘴呼氣,臉頰通紅,兩手輕扇著想要揮散熱氣。

「又讓我逮著你了!」

林恆趁她不注意,大步上前捉住她的手腕。

宋惠心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下意識驚叫了聲,看清林恆的臉後,雙眼圓睜,整個人傾身向後,想跑。

林恆本就心煩,又沒事可做,這時候碰上她,樂得有消遣。

「我上次說過,再碰上就沒那麼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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