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趙姬之亂 嫪毐弄權 趙政果決滅族

秦王政九年(前238),有人上書告發嫪毐是假宦官,常與太后私通,並且生了兩個兒子,都藏在宮中。嫪毐還和太后私下商議:假如秦王政去世,就立他和太后生的兒子繼承王位(與太后謀曰:「王即薨,以子為後。」《史記·呂不韋列傳》)。

西漢劉向的《說苑·正諫》說得更詳細:有一次,嫪毐和宮中的近臣遊戲、喝酒,喝得醉熏熏的,和別人爭起來。兩人爭得火了,嫪毐大怒,瞪著眼睛,大聲喝斥對方:我是秦王的假父,誰敢和我對抗?結果,和嫪毐吵架的這位官員回去報告了趙政,秦王趙政聽說之後,雷霆大怒(毐專國事,浸益驕奢,與侍中左右貴臣俱博飲酒醉,爭言而斗,瞋目大叱曰:「吾乃皇帝之假父也,窶人子何敢乃與我亢!」所與斗者走行白皇帝,皇帝大怒。向宗魯《說苑校證·正諫》,中華書局1987年版,本書凡引《說苑》,均為此本,不再一一註明)。

事後,嫪毐害怕秦王趙政殺了他,於是搶先發動叛亂,雙方在咸陽打起來。嫪毐戰敗,趙政將嫪毐車裂,將嫪毐和太后生的兩個兒子裝在袋子里活活摔死,並且把太后遷到萯陽宮軟禁起來(毐懼誅,因作亂,戰咸陽宮,毐敗,始皇乃取毐四支車裂之,取其兩弟囊撲殺之,取皇太后遷之於萯陽宮。向宗魯《說苑校證·正諫》)。

《說苑》是西漢所編訂的書,它的記載只能夠聊備一說。

《史記·呂不韋列傳》記載的是:秦王政九年,有人告發嫪毐長期與太后私通,並有如趙政去世即立嫪毐之子的約定。於是,秦王趙政下令立案調查嫪毐一案,並迅速查明了這件事的全部真相。

九月,秦王趙政夷嫪毐三族,殺了太后生的兩個兒子,同時把太后遷到雍地監視居住。同時,還把嫪毐的門客全部抄沒家產,遷往蜀地。

《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的比《史記·呂不韋列傳》更翔實可信:秦王政九年四月,二十二歲的秦王趙政到達雍地,舉行加冠禮,佩帶了寶劍,正式宣布成人。按照秦法規定,秦王舉行加冠禮之後,就可以收回太后、相國手中的權力,全面行使王權。

長信侯嫪毐假借秦王玉璽與太后玉璽,調動軍隊,準備攻打住在蘄年宮的秦王趙政。趙政得到情報,命令相國呂不韋等人調動軍隊進攻嫪毐。雙方在咸陽城中大戰一場,殺了數百叛兵。所有平叛的人都賞了爵位,連參戰的宦官也不例外。嫪毐戰敗逃走之後,秦王趙政下令:誰活捉嫪毐,賞一百萬;誰殺了嫪毐,賞五十萬。重賞之下的秦國民眾被迅速動員起來,嫪毐和他手下的骨幹分子很快被抓捕。

秦王趙政對嫪毐等二十多名為首的叛亂分子施以車裂、梟首、夷三族的重刑,鎮壓了嫪毐之亂。嫪毐的門客也全部被抄了家產,流放蜀地(衛尉竭、內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齊等二十人皆梟首。車裂以徇,滅其宗。及其舍人,輕者為鬼薪。及奪爵遷蜀四千餘家,家房陵。《史記·秦始皇本紀》)。

嫪毐叛亂集團中有衛尉、內史、佐弋、中大夫這樣的高官。衛尉是宮廷警衛隊長,內史是京城的最高行政主管。這說明嫪毐勢力的迅速膨脹,已經能夠吸引朝廷高官的「加盟」。

趙政親政之後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嫪毐叛亂,從迅速調兵到處死嫪毐,僅用了數月時間,顯示了二十二歲的年輕君主剛毅果決的性格和強勢的作風。

嫪毐為什麼會叛亂呢?

第一,趙姬不懂政治。

按照秦法,趙政幼壯之年太后代行王權,太后是法定的最高統治者,是國家大政的最終決斷人。但是,太后掌管朝政只是應對秦王年幼的一種權宜之計。

趙姬身為太后,本應母儀天下,為天下做出表率。但是,她卻特別放縱自己的情慾,先找呂不韋,繼而是嫪毐,私生活確有不檢點之處。但是,此類事也因人而異,秦昭襄王的母親宣太后也曾經與義渠王長期私通,秦昭襄王並不著意。這說明趙政對此事特別較真,而且,嫪毐干預政治,這對趙政構成了威脅。

退一步說,即使有男寵,如果太后趙姬能夠保持低調,只讓嫪毐充當男寵,不讓他染指政治,不給他權力,嫪毐就不可能成為一個政治集團。這樣,嫪毐一事就不可能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嫪毐的政治野心也不會惡性膨脹,更不會發動叛亂。

但是,趙姬是一個不懂政治的女人。她自恃自己是太后,為所欲為,不但讓嫪毐富,而且讓嫪毐貴。讓嫪毐專權朝政已經是一大敗筆了,還想在秦王趙政百年之後讓自己和嫪毐生的兒子當秦國的國君。這就不僅是干預朝政,而且是干預了秦國國君的繼承製,讓非嬴氏血統的人當嬴秦的國君。這是秦王趙政絕對不能允許的。

趙政舉行加冠禮之後,就可以親政了,太后必須還政於趙政。太后趙姬和男寵嫪毐應該懂得低調做人了。但是,恰在此時,嫪毐鋌而走險,發動叛亂,這完全是毫無勝算的行動,太后趙姬還支持他。這真是愚蠢到頂、糊塗到底!

第二,嫪毐害怕被殺。

嫪毐私通太后並與太后私生二子,是死罪;企圖在趙政去世之後立自己和太后的兒子繼承王位,也是死罪;多年來,嫪毐為非作歹、橫行不法,組建了一個龐大的政治集團,專擅朝政,更是死罪。所以,嫪毐非常明白:趙政一旦正式接管權力,第一個要剪除的肯定是他!嫪毐不想坐以待斃,發動叛亂是他的邏輯歸宿。

趙政的加冠禮讓嫪毐感到了恐慌。所以他想趁趙政在蘄年宮的時機發動叛亂,以求一逞。

嫪毐咎由自取,不足為惜。但是,趙姬以太后之尊淪落到被兒子軟禁,實在令人惋惜。

從這件謀反案的處理來看,秦王趙政處事果斷、手腕強硬。嫪毐陰謀篡權,實屬必殺之列,但是,撲殺母后所生的兩個幼弟卻有些過分,畢竟這是兩條無辜的生命。囚禁母后,則顯慮事不周。大概趙政對其母的作為惱怒至極,所以才有此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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