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前世今生求不得 因緣果 不羨鴛鴦不羨仙(八)

涼棚下,當戚閣主看見莫苛與醒之擁在一起時,頓時微微眯起了眼,渾濁的眼眸中迸射出一絲精光,看向一旁的弟子:「快去請潘幫主過來。」

便在此時遠處傳來輪椅的聲音,戚老閣主微微側目便看到了被人推過來了北宮伯玉,站起身來迎了過去,伸手接過小童手中的輪椅,慈祥地說道:「玉兒怎麼過來了?」

小童站在一旁恭敬地回道:「回閣主,師叔一睡醒便要找您,不吃飯也不喝葯誰也攔不住。」

戚老閣主臉上的笑容更加的慈祥:「今日一早舅父一直在忙,這才耽誤了時間,還說忙完便去看玉兒,玉兒可是怪舅父一早沒去看你?」

北宮伯玉眼上綁著一個深藍色的刺繡緞帶,耳朵動了動:「什麼人在打鬥?」

「玉兒莫要操心這些雜事,新裝腿腳可還好用?」戚閣主見北宮伯玉不語,又笑道,「這雙腿可是上百名工匠,花了三年才製成的,過段時間玉兒熟練了,便可以四處走走了。」

北宮伯玉微微側過臉:「你肯讓我出門了?」

戚閣主哄道:「玉兒說什麼傻話,若是舅父不許你出門,今日你又怎能下山找到舅父?你那天回來和舅父說了那麼多,舅父也想通了,日日讓你在家不見得是對你好,待到凰……待此事了結以後,舅父便帶你四處走走看看,只要有舅父在一日,便沒人敢笑話你。」

北宮伯玉微微一笑:「伯玉不敢勞煩舅舅。」

戚閣主道:「我知道玉兒還在怪我,當年姐姐臨終時,舅父曾答應過她會好好照顧你,沒曾想居然讓你……罷了,反正葉凝裳那妖女也得到了應得的報應,已經這些年了玉兒不要想不開了,等過些日子,舅父定然會給你找一個最好的姑娘照顧陪伴你一生。」

北宮伯玉聽到「葉凝裳」三個字時,驟然收緊了鋼鐵的手指,一時竟忘記了呼吸,許久,他輕出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只是側耳傾聽遠處的打鬥聲。

戚閣主看不出北宮伯玉的臉色,但見他不願多說也不勉強,此時潘峰已經過來了,戚閣主朝走來的潘峰使了一個眼神,潘峰腳步一頓,便要換方向,只見一聲沉悶的腹語自北宮伯玉處傳來。

「什麼事,我不能知道?」北宮伯玉耳朵輕動,蒙著緞帶的臉面向戚閣主與潘峰的方向。

戚閣主不自然地笑了笑:「沒有什麼不能讓玉兒知道的,我只是想問問潘幫主眼前的陣法而已。」

北宮伯玉道:「來的路上小竹說,那個無惡不作的魔頭已被困在陣中,我正好也想聽聽什麼陣法如此厲害。」

戚閣主暗暗瞪了推北宮伯玉來的小童一眼,看向潘峰正色道:「那就麻煩潘幫主了,方才苛兒也進了陣,老夫還真怕苛兒有個什麼。」

潘峰只朝陣中看了一眼:「戚閣主還是儘快做防衛吧,最兇險的陣法已被那魔頭破了,此時他們已在外圍了,不消片刻,陣中迷煙散去,他們便會看見戚老閣主與北宮公子。」

戚閣主倒吸了一口氣,皺眉道:「這不是碎魂陣嗎?那天池宮宮主為何一直好好的,沒有半分神志不清的模樣!」

潘峰道:「這本是一陣兩式,一式是困住那魔頭的武陣——魂斷黃泉,一式便是不傷人的迷陣——恍然隔世,這二合一的兩個陣法,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一般的小門小派便是有實力和財力擺下此等陣法,也沒有如此好的晨霧與方位,潘某是應了莫教主的意思改成了此番……那魔頭實力果真不可小窺,只受了如此的輕傷便已破了黃泉陣!」

戚閣主渾濁的目光逐漸地冷了下來,回過臉去朝身後的四個弟子的其中一人使了個眼色,四個人微點了點頭,放出了繩索,其中一人身形一閃拽著繩索的另一頭悄然無息地進了陣中。

北宮伯玉將臉轉向潘峰的方向:「恍然隔世是什麼?」

潘峰垂眸道:「說來慚愧,這個陣法不過是先祖為了討好當時的家主做下的遊玩之物,傳說進入此陣的有緣人,便會看到自己的前生,想起那些曾與自己有糾葛的人。」

北宮伯玉:「生生世世生生不息,是嗎?」

醒之站在霧氣瀰漫的林中焦急的看向半空,空中的火花四濺光影閃爍,交錯的兩道人影快得讓人看不清晰,只感覺兵器的碰撞聲不絕於耳。

醒之感覺一道陌生的氣息,驟然回頭卻沒有發現異常,正在狐疑之時,突然一個人從身後捂住了醒之的嘴,快速地點住了她全身穴道,抱起人循著手中的繩索極為迅速地朝陣外跑去。

落然只守不攻根本不敢與莫苛下手,本想找機會點住莫苛的穴位,奈何莫苛也是少年成名天下並非徒有虛名,束手束腳的落然與全力進攻的莫苛只是伯仲之間,故而這一戰對落然來說很是艱難。

落然在半空中似乎感應到什麼,淺灰色的眼眸快速的看向醒之站的地方,卻發現那一抹青綠早失去了蹤影,頓時亂了心思,生生被骨扇中的一截斷劍扎進了後背,只見他身形一動徒手掰斷了劍端,再也不顧緊追不捨的莫苛,快速地跳進了樹林中,濃重的霧氣瀰漫著樹林,四周變得靜悄悄的便是極細微的喘息聲也聽不到了。

潘峰想了許久,這才答道:「北宮公子莫要想那麼多,說什麼靈魂轉世也不過只是傳說而已,哪有人可以生生世世相依相伴,先祖曾經說過,只要心中沒有了牽絆,此生便已圓滿,來生便是徹底的新生,絕不會遇見此生遇見的這些人。」

北宮伯玉急聲道:「若是心中還有牽絆呢?」

潘峰看了一眼略顯急切的北宮伯玉:「這些潘某便不知道了,潘某看過先祖的手札,想來是當年為了讓天池宮第一代早隕的宮主重生,先祖手札裡面記錄很多關於靈魂轉世例子,有的人會和一個人幾生幾世的糾纏不清,只因心中有所牽絆,並未理清兩人之間的感情,有時是因為負疚,有時是因為遺憾,有時是因為不甘,總而言之定然有一個人欠下了另一個人,但是可以肯定,如果這人的一生所有的一切都圓滿了,那麼來生便不會再與任何舊人遇見了。」

北宮伯玉恍恍惚惚地說道:「是嗎?……」

戚閣主皺著花白的眉頭,有些不悅地看向潘峰:「老夫多謝潘幫主解惑,此時陣法快破,潘幫主速速離去吧,以免被侯月閣的箭陣誤傷。」

「北宮公子若是喜歡這些,潘某可將先祖的手札抄寫一份送與北宮公子。」潘峰等了片刻卻見北宮伯玉恍惚地搖了搖了頭,潘峰又看了一眼陣中已佔了上風的莫苛,微微點了點頭,轉身道:「潘某這便先告辭了。」

戚閣主眯著眼望著遠處的潘峰,渾濁的眸中殺機一閃而過,便在此時被點住穴位的醒之從陣中被拖了出來,戚閣主大喜過望,一時忘記了隱瞞,急聲道:「快快將她帶上來!」

北宮伯玉霍然回神:「誰!」

戚閣主眼眸微轉,喜悅地說道:「你四師兄抓住了那魔頭的新婚妻子。」

北宮伯玉在空氣中輕嗅了嗅,耳朵輕動了動:「如此……甚好。」

戚閣主瞥了眼陣中像無頭蒼蠅的二人,嘴角露出一抹極為愉悅的淺笑:「玉兒這次真的不用怕了,只要舅父得了凰珠,到時舅父便不允許這天下的人再嘲笑你!」

北宮伯玉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輕輕地開口道:「舅舅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你用計讓鳳師兄傷了葉凝裳,又在她回漠北的路上伏擊了她,將她打成了重傷,給全然不知情的我灌下迷人心智的葯,讓我們在姻緣湖邊整整一夜……你千算萬算沒算對我與她成事以後,她居然不顧情面地將我……你也沒想到她重傷在身,我居然不還手……」

北宮伯玉不等戚老閣主回話,繼續說道:「我醒來以後記得自己做下的一切,我清楚地記得葉凝裳掙扎過、詛咒過、謾罵過,甚至記得高傲如葉凝裳居然哀求我不要,求我放過她,可是……可是我一直、一夜都沒有停手,她給的一切都是我應得的懲罰,所以我不能還手……」

戚老閣主滿眸的痛苦之色,啞聲道:「傻孩子,舅父那時只是想成全你,本以為你們在一起了,便是她不願意也無路可走,只有嫁給你,可我忘記了那妖孽不是世間的女子,又怎知道羞恥二字!」

北宮伯玉搖了搖頭:「葉凝裳不是妖孽,您的所作所為也不是全部為了我,您若真的尊重我就該知道我對葉凝裳有多珍惜……那時你在算計葉凝裳的時可有想到過我?別人或許不知,可我又怎麼會不知道,鳳師兄與葉凝裳之間的誤會為何會深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葉凝裳武功蓋世又怎麼會死在江南莫家……您甚至連親生女兒都要利用,否則那些火藥到底又是哪裡來的?誰有能力不動聲色地在莫家莊埋下火藥……

「您若真能想到我,便不會費盡心思地要置葉凝裳於死地,她活著……我就還有希望,她死了,我的心便也跟著去了……你所想所做不過都是為了『凰珠』,您從年輕時便一心想到得到『凰珠』後稱霸武林甚至天下,直至今日還一直不死心。」

北宮伯玉面對著戚老閣主,極輕聲地說道:「也許您對我沒有壞心,那時本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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