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弱水三三千取一瓢 難入喉 醉過方知酒香濃(四)

醒之被莫苛突來的動作驚住,楞了楞,噪雜的庭院一瞬間鴉雀無聲,醒之回過神來,推開莫苛尷尬的咳了咳,莫苛微微側目,目光銳利的掃射四周,霎時庭院內再次人聲沸騰。莫苛雖是鬆開了醒之,一隻手攥住醒之的手拉他坐到了一旁,桃花眸閃爍著晶晶的光亮,一眼不眨的看向醒之似是而非的笑道:「你說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聲,便再也不回來。」

微風過,發隨風動,莫苛額上的似火焰又似淚珠的硃砂痣,在劉海下若隱若現,異樣扎眼,醒之有一瞬間的恍惚,她如著了魔般,慢慢的抬了起手來,指腹柔柔的摩擦著莫苛額上的硃砂痣,莫苛輕怔了怔,白皙俊美的臉上迸射出耀眼的光彩,他抬手將醒之的手緊緊的握住手心中,柔聲道:「你說,這硃砂……是我欠了別人,還是別人欠了我呢?」

許久,醒之似是嘆息了一聲,不敢看向目光炯炯的目光:「都有吧……」莫苛輕輕笑出了聲,攥住醒之的手在臉頰上磨蹭著,那神態既適意又有幾分得意,醒之猛地收了手,輕哼道:「長這麼個女里女氣的東西,有什麼好炫耀的!」

莫苛笑容更甚,一雙桃花眸眯成了月牙兒,他捏住醒之的臉頰拉了拉:「你以前是易容嗎?我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呀?」

醒之揮掉莫苛的手,狡黠的一笑:「既然我易容的如此成功,為何你還能一眼就看出來?」

莫苛站在原地輕輕笑出了聲,心情極愉悅,得意洋洋的開口道:「直覺,你知道什麼叫直覺嗎?……就是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只需一眼,一眼便能認出你來,你若想騙我,不如躲起來再修鍊幾十年吧!」莫苛的食指輕輕在醒之眼前晃動著,那副無賴的模樣還有半點的莊主和盟主的威嚴和莊重,莫苛見醒之出神不語,不可一世的笑道:「後日便是我十八歲的生辰,本公子大人不計小人過,特許你這個小騙子幫我慶生。」

醒之回了神,並未接莫苛的話茬,想了一會,從懷中掏出一個做工不算精緻的荷包:「這個還是給你吧……」

莫苛笑意盈盈伸手奪過醒之手中做工粗糙的荷包,拽著荷包看來看去,皺著眉頭滿是嫌棄的說道:「嘖嘖,看這粗劣的針腳,一看就知是出自你手,算了!本公子寬宏大量便不嫌棄你了……」莫苛滿眼笑意的打開了荷包,卻在瞬間愣在當成,「你這是什麼以後意思?!」

醒之不敢與莫苛憤怒的目光對視:「沒什麼意思,這本是你父母留給你唯一的遺物,又怎麼是我這樣的外人能要的。」

莫苛氣道:「當初給你的時候,你還那麼高興……既然已經收下了,哪裡還有還回來的道理!」

莫苛抽出金鎖朝醒之手中塞,卻被醒之抬手擋了回去:「那個時候,我根本不知道它是父母的遺物,若是知道連收都不會收。」

莫苛的手指死死的捏著金鎖,俊美的臉陰雲滿布,怒極反笑:「怎麼?做了那天池宮的宮主便要與我這小門小戶撇清關係了嗎?」

「這和我是不是宮主沒有關係,我與你萍水相交,萬是要不得你如此貴重的東西。」醒之側目看向別處,可語氣越發的堅定了,「再說這種東西本該送給心愛之人,你已加冠,是時候娶妻了。」

莫苛伸手將醒之的身子板正,雙手用力的扣住她的肩頭,直直的凝視著她的雙眸:「好!……好一個萍水相交!既然你說咱們萍水相交,那我娶妻與否又與宮主有何干係!」

「莫苛……」醒之有些心虛,「我並沒有要與你決裂之意,只是想這東西對你意義重大,我拿著並不合適。」

莫苛正欲再說,卻看到老管家急匆匆的朝這邊走來,莫苛迅速的將荷包與金鎖收回衣袖中:「不要便不要!以為我稀罕!」想了想又轉過身來,俊臉伸到醒之耳邊,「後日,我等你……」話畢依然怒氣不減半分的拂袖而去。

醒之有些無奈,回頭看了眼一邊走路一邊與老管家私語的莫苛,垂著腦袋坐到諸葛宜身邊,有些疲憊的長出了一大口氣,懨懨的開口道「我看我與這莫家莊實在是八字不合,咱們還是甭等著吃人家這一頓飯了,回吧。」等了半晌卻聽不到諸葛宜的回答,醒之有些納悶的抬頭,卻直直的對上了一雙美艷的鳳眸,醒之烏黑的眼眸無奈更甚:「敢問音兒小姐,有何指教?」

「原來真的是你!」音兒微怔了怔,回過神來眯著丹鳳眼冷聲笑道,「傳說,天池宮宮主個個貌美如花都是瑤池仙女轉世下凡,如今一見,才知世上的事多是以訛傳訛,什麼天女下凡?在我看來她們都不過是個藏頭露尾只敢躲在暗處搶人夫婿的小賤人!」

「醒之所認識的少年郎裡面還沒有一個是成了親當了人家夫婿的,今日音兒小姐又何來搶人夫婿之說?」醒之眯著眼甜甜一笑,「至於賤人嘛,再賤又怎賤的過那些個見一個愛一個,一心兩用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女子呢?音兒小姐你說是不是呢?」

「咳……」諸葛宜強忍著笑,連忙垂下頭去。

「你!……」音兒頓時紅了臉,滿眸怨毒的盯著醒之:「你別以為你是天池宮宮主便了不得了,你真以為莫苛真心喜歡你嗎?……呵,你在他心裡最多也不過只是個用得著踏腳石!」

「噢……」醒之滿臉的恍然大悟,「音兒小姐自年幼時期便被鳳澈收養在莫家,如今鳳澈都已離了莫家,音兒小姐身份不明,依然如此泰然自若的以女主人自居,想來對莫苛來說,音兒小姐比我這個有點用處的踏腳石還要有些用處了。」

「你……」「我什麼我?天下怎麼有你這麼沒出息的女子,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莫苛而已,便失了所有的風度,便是你將他親手送給我,我還嫌養他費糧食呢!子秋咱們走!」醒之拽起在一旁看戲的諸葛宜,快步朝大門走去。

一路穿過庭院,諾大的莫家莊內幾乎方才看到那一幕的人都默默的用餘光打量著醒之,諸葛宜微微皺起了眉頭,半個身子將醒之遮擋住,直至出了莫家莊的大門,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鬆了一口氣。棄了來時的馬車,兩人慢慢的朝西門閑逛去。自出了金碧輝煌的莫家莊,醒之的神情明顯的放鬆了下來,當來到滿是商鋪的西門時,醒之的愉悅已是不加掩飾。

諸葛宜的臉色比方才要好上許多,神情也不似在莫家莊時那麼的疲憊,他看著醒之難得的孩子氣模樣,笑道:「宮主倒是喜歡這些不值錢的小東西。」

醒之挑著路邊小攤上的東西,回道:「我來時便與郝諾說好了,要給他帶東西回去,又怎能食言呢?」

諸葛宜思量了片刻,有些猶豫的開口道:「宮主好像特別不喜歡音兒小姐。」

醒之皺了皺眉頭:「不知道為什麼,從我第一次見她,就看她尤其的不順眼,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難以忍受的很。」醒之側目看向諸葛宜淺淺一笑,「子秋你說,這算不算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諸葛宜的神色並沒有半分的放鬆,有幾分小心的開口詢問道:「……宮主與莫少莊主是如何認識的?」

醒之似是沒聽出諸葛宜語氣中的忐忑,有些不甚在意的回道:「我們算是偶然認識的,那時在漠北與我同齡的人,我只認得清弦一個,所以初初認識莫苛的時候覺得非常新奇也非常有意思,一直覺得他是個非常不錯的玩伴,不知要比清弦要好上多少倍,後來到了江南才知道……算了,不說了,清弦也好,莫苛也好,好像第一印象永遠都是錯覺……人好不好,值不值得相交呢,要在關鍵的時候才能看出來。」

諸葛宜稍稍舒展了眉頭:「莫少莊主一十二歲便成名江南,年少有為能文善武,為人更是不驕不躁難得的隨和,江南人稱靜輝公子。莫家莊曾被御賜天下第一庄之美名,又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百年基業萬貫家財,莫少莊主可以算得上整個金陵待嫁女兒家心中的如意郎君。如此俊美朗朗溫潤如玉的貴公子,宮主不動心嗎?」

醒之回眸,微微一笑:「動心,如何能不動心。」

「宮主不可!」諸葛宜失聲喝道,可對上醒之疑惑的目光時,諸葛宜一時又不知如何開口,滿眸焦急的看向醒之:「並非子秋逾越,只是……只是……」

醒之的淺笑凝固臉上,有些驚訝:「子秋為何如此驚慌失措?」

諸葛宜慢慢的吐了一口氣,目光有些不自在,他頓了頓,娓娓道:「有些話,也許子秋不當講……可宮主年幼,心思良善,又怎懂得世間險惡,傳言畢竟是傳言,不過是空穴來風……莫少莊主自幼便心思慎密步步為營,更何況他心狠手辣雄心勃勃,莫說是宮主與他認識不過是寥寥數日,只怕那與他一同長大的音兒小姐在他的眼裡也抵不過半分的武林霸業。」

醒之怔在原地,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慢慢變得沉重起來,許久,醒之再次抬眸正對上諸葛宜滿是擔憂有些蒼白的臉,她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子秋無須擔憂,我所說的動心,不過是那時在漠北的道聽途說,後來知道靜輝公子便是莫苛時,心中也再無半分漣漪……」

諸葛宜深怕醒之誤會,淺棕色眸子溢滿了焦急:「並非子秋要干涉宮主的私事……若莫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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