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弱水三三千取一瓢 難入喉 夢醒回眸秋風逝(四)

諸葛宜豁然抬起雙眸,眸中掩飾不住的喜悅,激動的回道:「子秋絕不辜負宮主所託!」

夜深沉,樹葉疏密錯落,陰沉沉的天空只有幾顆暗淡的小星星,空氣中瀰漫著窒息的壓抑,一陣秋風吹過,枝椏輕動枯葉飄零,似是在訴說著秋風的寒意。

「唰」的一聲,驚醒了園中的蟲兒,只見別緻的假山下一塊厚厚的鐵板被打開,一個素衣老者提著一盞宮燈,緩緩的步入了蜿蜒的石牢。

幽暗陰冷的地牢內,浮動著腐肉的臭味混雜著一種劣質的香粉味,看門的四人看到老者進來,將那一張紅木椅子搬到了正中間,並用衣袖擦拭乾凈,素衣老者微微皺了皺眉頭,用衣袖掩住了口鼻,看向一旁的守門人:「可有說話?」

守門人□了兩聲:「雖然還不曾開口說話,可現在會躲閃也會疼叫了,比那兩天和死魚一樣躺著沒任何反應,不知道好了多少。」

素衣老者斜了一眼石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會躲閃,便是知道怕了。」

守門人點頭哈腰的說道:「是是是,您說的是,現在我們哥幾個一靠近,他就抖的厲害,以前那股子硬氣,早不知道哪裡去了。」

素衣老者微微挑了挑眉頭,看向地牢的衣角,只見四五個女子被拷在角落的,瑟瑟的發著抖,素衣老者微微一笑,故作慈祥的說道:「你們可還想活命?」

四五個女子頭上的髮髻早已散亂不堪,身上的衣裙顯然是撕扯過的,她們滿眸驚恐的看著一臉猥瑣□四個守門人,又看了看坐在正中的素衣老者,遲疑的點了點頭。

素衣老者笑道:「你們幾個也算是風月場的老手了,想來手段該是不少,你們若是有辦法讓他開口,莫說是活命這種小事,即便給你們改了戶籍,贖身從良也不無不可,當然……若是你們更喜歡金銀財寶、綾羅綢緞,老夫也是給得起的。」

四五個女子頓時面面相窺,有的人眼中分明已溢出了歡喜之色,有的人卻還有幾分遲疑,其中一個膽大的開口道:「並非姐妹們不願,那位公子都被打成了那樣兒,如何還能……」

「各位姑娘大可不必擔心。」素衣老者站起身來,從衣袖中拿出一個裝著滿滿當當的荷包,抬手遞給了身邊的其中一個人:「投入火盆里。」

那人接過荷包,抬手扔進了石牢內唯一的火盤中,一股香膩的甜味頓時飄散開來。

素衣老者瞥了一眼石床上閉著雙眼一直努力壓抑著還微微發抖的人,滿意的一笑,回頭看向角落的幾個女子:「各位姑娘也在紅塵中廝混了不少年頭了,如今都已經這個歲數了,即便以後留在妓館裡,結局如何不必老夫再多說,倒不如趁此機會搏一搏富貴。」

素衣老者話畢,拿起守門人遞過的宮燈,一步步的走出已拉開的鐵門。已近秋末,空氣已有種冬日的寒冷與蕭瑟,花園中的花朵已敗落了不少,漆黑的夜伸手不見五指,唯有一盞琉璃宮燈越顯的耀人,老者在石洞門口等了一會,不時便聽到了洞內的噪雜的淫聲浪語。

老者抖了抖手,拍了拍衣袖上還殘留的香味,不知想到了什麼似是滿意極了,嘴角的笑意一直延伸的到雙眸,他抬眸看向漆黑一片的天空,長吸了一口氣,一邊慢悠悠的朝外走,一邊輕笑道:「整整一包極品媚春,想那一室的人,今夜如何也不會消停下來了。」語氣中難掩的幸災樂禍。

待到老者走出院落,一個嬌小的身影自假山的死角鑽了出來,輕手輕腳的在厚重的鐵門外心著急萬分的摸索著,好一會沒有察覺絲毫的線索,慢慢的垂下了瘦弱的肩膀,似是懊喪極了也氣憤極了,抬手將身側一塊石頭捏了個粉碎。

便在此時,從另個角落飄出了一個快到詭異的身影,停在了那個嬌小的身影的後面,伸手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嬌小的身影警覺的轉過身,卻見那個詭異的身影一閃,已朝牆外跳去,那嬌小的身影微微皺了皺眉頭,側目看了看周圍,腳尖一點隨即跟上了那個身影。

不知追了多久,那詭異的身影在一片小樹林內停下了腳步,漆黑的樹林中早有一個人等待多時,那個詭異的身影垂首站在那個人的身後。

那人一身長袍,背手而立,似是耐心的等待著什麼,片刻後那嬌小的身影趕了過來,那個一直靜靜站在原地的身影慢慢的轉過身來,低聲道:「做筆交易吧。」優雅溫潤的男低音,讓人在這個陰暗到窒息的夜裡,感受到了一絲放鬆與舒適。

那嬌小的身影微微一頓,謹慎的開口道:「什麼交易?」卻是清脆悅耳的女音。

男聲微微側目瞟了一眼身後的人,再次開口道:「我們幫你救出你想救出的人。」

嬌小的身影將雙手背到身後,站直了身形,遲疑了片刻,看了看對面的二人,硬生道:「閣下行為如此鬼祟,讓我如何信你?」

對面二人似是早有預料,利落的摘去臉上的面罩,站在前面的人將一根碧玉的竹節扔了出去:「小望山廬舍第二十二舍主諸葛宜見過閣下。」

諸葛宜身後的人,微微垂下身子,不卑不亢的說道:「晚輩連雪,乃天池宮仆士座下雪奴,奉我家主人之命前來救助公子。」

那嬌小的身影查看著手中的竹節,似是並未看出破綻,略過諸葛宜抬頭看向連雪:「你的主子是誰?」

連雪抬眸笑道:「正是第二十三代天池宮仆士——諸葛郝諾。」

嬌小的身影冷笑一聲:「休想矇騙於我!葉凝裳至死也沒承認過你們!……無恨能有今時今日,你們小望山功不可沒!」

諸葛宜似是身形不穩的輕動了動,一張平凡的臉上瞬間已煞白煞白。

連雪面色一冷,上前一步:「既然前輩知道的如此清楚,那也該知道上任宮主已薨,此時的仆士是此任宮主親口認定的,我小望山廬舍諸葛一族,仍然是天池宮最正統的仆士!」

諸葛宜輕吐了一口氣,伸手將連雪揮退,謙遜的說道:「關於令公子之事,諸葛宜不敢推卸責任,但當時諸葛宜尋找宮主心切,才會被那些偽君子們矇騙,小望山廬舍對此事也是非常內疚,如今我小望山已尋回了宮主,自然想彌補過失,還望瓊羽宮宮主能不計前嫌,共商對策。」

那人被人揭穿了身份卻也不驚,倒是大方的扔掉了臉上的面罩,黑暗中雖是看不清她清晰的模樣,可從輪廓當中便可確認,這便是失蹤多時的瓊羽宮宮主,玲瓏月。

玲瓏月撫了撫亂髮,不經意的抬眸,低聲笑道:「既然如此,你告訴我,你們此任宮主是誰?」

諸葛宜緩緩開口道:「譙郡城蘇醒之便是我們天池宮丟失了近七年的宮主!」

玲瓏月心中一驚,臉色冷了下來:「你們抓了她!」

「諸葛宜不敢。」諸葛宜抬眸,語氣說不出的真誠:「當初都怪我太過粗心才會被人矇騙……其實此事說來也只能怪玲瓏宮主那時太過小心,能從雪蓮冷香中認出天池宮宮主的人,放眼天下不過三人,玲瓏宮主當初護人心切將鳳臨簪贈予我家宮主,才會使得諸葛宜一時不察沒認出宮主,錯待了公子。」

諸葛宜停了停繼續說道:「玲瓏宮主與葉宮主交好多年,想必該知道我們小望山廬舍諸葛一族誓死忠心天池宮,在廬舍看來天池宮宮主的安危甚至比得過我小望山所有人的性命,此時整個廬舍與諸葛宜都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幫助前輩救出公子的。」

連雪見玲瓏月一直不語,上前一步幫忙說道:「瓊羽宮在江湖上享有盛名,也算得上富可敵國勢可通天,可瓊羽宮的勢力卻遠在西域,遠水難接近火,江南畢竟還是皇家與莫家的地盤,前輩若想憑著一人之力救出公子,可謂難如登天,萬一不小心暴露了行蹤,不知他們將會怎樣對待令公子,我們廬舍雖無權勢,可好歹也在江南經營了幾百年,前輩何不考慮與我們合作呢?」

玲瓏月一隻緊握身後的拳頭一點點的鬆了開,她微微垂下眼眸,想了一會:「你們方才所說的交易是什麼?」

諸葛宜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淺笑:「其實,這對玲瓏宮主不難。」

玲瓏月側過眼眸,滿眸狐疑的看向諸葛宜,似是已有幾分不耐:「說!」

「玲瓏宮主必須答應我們……」諸葛宜頓了頓,一字一句的說道:「此、生、此、世,公子不能再出現在我天池宮宮主的面前!」

瞬間,玲瓏月一雙美眸說不出的冰冷凌厲,幾乎是厲聲喝道:「丫頭待我兒親生手足一般,豈是你們說斷便能斷得了的!」

聽罷此話,諸葛宜臉色也陰沉了下來,他嘴角的淺笑逐漸的冷凝了下來:「玲瓏宮主,做人不該太貪心……你可知道為何當初我一摸公子的脈搏便認定了公子便是偷盜凰珠之人!……這世上最後一粒九轉還魂丹公子吃了,千年雪蓮比翼連枝公子也吃了,天池宮的命脈凰珠公子也拿了許多年……故而我當初才會死死的認定公子便是偷盜天池宮的賊人,要知道這些東西對天池宮和歷任宮主來說意味著什麼。小宮主仁慈將這些東西賜予公子活命,玲瓏宮主直至此時還巴著宮主死死不放,到底意欲何為?!」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