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六欲七情劫不滅 輪迴苦 愛恨情怨一線天(十四)

一桶桶的清水從深井裡提出來,一遍遍的沖刷著光潔的地面,待到黑色的石板路已纖塵不染。醒之靠著一旁的石柱粗喘了口氣,望了眼不見邊際的長廊又抬眸看了看陰沉無比的天空,揣測著慈悲的老天是不是會下一場及時雨來幫自己一起刷地板。

天未亮,醒之被人從床上拖下了地,頭未梳臉未洗,便被扔到此地來了,此時已將近午時,醒之從起床到現在連口水都沒有喝,早餓的飢腸轆轆,她拉起稍短的衣袖,摸了一把汗,卻被粗糙的布料磨的臉疼,醒之有點好笑的看了看身上的衣袍,雖說下等僕役都是這樣的衣袍,可好歹應該給自己一件女式的,這明明就是小廝和苦力穿的男衫。

醒之舒了一口,這次確實是把音兒小姐得罪很了,她越是這樣對待自己,只能說明她越是在乎莫苛,看來昨日的分析一點錯都沒有,若此事讓莫苛知道了,定然不知道怎麼高興了,看看這身上的衣袍,看看這刷洗不完的地板,就知道昨天咱音兒小姐心底有多酸了。

天可憐見!這犧牲卻也一點也不值得,他們倆個鬥氣大部分和那個煜王爺有關係,都怪自己來的太不時候,當了這個憋屈已久大炮仗的火捻子,無端端的牽連在這無妄之災里。

醒之心不在焉的舀了一勺水,有點泄氣的澆在地上,雖說這一點活算不上什麼虐待,可也耽誤了自己去小望山探望無恨,本想著以後天天都去看他,看這樣子,以後想出去怕是不會那麼簡單了。

其實也沒多大的關係,即便現在自己天天去小望山,諸葛先生也不會讓自己與無恨相見的,也說不定自己真的會影響無恨的情緒,他那麼喜歡那個枝枝,看見自己一定會更想枝枝才是……也不知道枝枝去哪去了,她會不會泄露無恨的行蹤呢?不過已經走到了此地,即便泄露了也沒關係,就算讓那些人知道無恨在哪,也絕對想不到無恨會再小望山上。

當時雖然極看不上小望山下擺的陣法,可現在看來倒是擺對了,就算那些武林人知道了,也不是那麼簡單能進去的,無恨至少還是安全的。待到他養好傷出來,那些江湖人還能耐他何?當初那麼多人,擺下那死陣都困不住他,若等到他傷好,身上又多了三十多年的功力,那還有誰能是他的對手。聽那枝枝的口音幾乎和莫苛是一樣,想來也該是金陵人士,若無恨真的忘不了那個枝枝,不如自己趁著這個時候打聽打聽,等到無恨傷好了,可以直接將她掠去西域,到時候豈不更加的圓滿。

醒之越想越開心,水也潑的歡快了不少,甚至想到無恨與枝枝將來會生幾個小蘿蔔頭,玲瓏月帶小蘿蔔頭玩耍的模樣了,所謂樂極生悲,便是醒之此時最佳的寫照,這一瓢水下去,將一雙繡鞋打濕個透徹。

醒之咧著嘴抬起頭來,看向站在自己對面的三人,兩個身著淡紫色的羅裙的婢女,其中一個濕了裙角和繡鞋,兩人均是滿臉的怒色,不由分辨那濕了繡鞋的婢女一腳踢在醒之的肩窩,醒之猝不及防坐在了地上。

醒之斜著眼看向兩個婢女,慢慢的臉上掛了笑容,壞意的甩著地上滿是泥水的抹布便要幫她擦鞋,嚇的那婢女連連的退了兩步,露出後面的人。

紅色的軟底的繡鞋,鞋上一朵金線鑲邊的白蓮,火紅的裙擺上有著精緻的蓮花水印,點點銀線點綴其中與腰間的銀色腰帶相互輝映著,胸口前的那塊鳳形冰玉在陽光下暈染出淡淡的華光,一對紅珊瑚雕刻成的牡丹耳墜與櫻桃般的紅唇互相映照,讓這個絕美的人更加的耀眼。

膚若凝脂、面若桃花、眉若柳葉、眸若秋水、唇若塗丹。擁有如此的花容月貌女子,無論哪朝哪代大江南北,都是不可多得美人兒。

莫苛栽在她的手裡,不虧。

醒之打量完後,將三人當做隱形一般,換了個方向繼續擦著長長的走廊。

音兒並不惱怒,她也將醒之從上朝下打量個來回,淺灰色的男衫鬆鬆垮垮的套在身上,散亂的長髮用一個簪子粗粗的挽著,膚色說不出的灰暗粗糙,五官本還算清秀,可一道可怖的疤痕將容貌毀了個乾乾淨淨,干扁的身材好似還沒有開始發育一般,這粗布男衫穿在她的身上愣是讓人分辨不出男女。只是脖頸上的那金鎖片卻是扎眼的很。

音兒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微笑,昂著下巴越過醒之身邊,坐在了一旁的花亭里,似是不經意的把玩著腕上的玲瓏鐲,偶爾瞟一眼奮力擦地的醒之。

醒之無奈的翻了翻白眼,心中滿是無力感,這種事雖沒有經歷過,可小時候這種書卻也沒少看,不過是幾個女人爭奪男人的戲碼,但人家玩宮斗是為了皇帝、為了權力、為了皇位!可這算什麼事啊?天可憐見啊!自己何其無辜呀!死莫苛!你個招蜂引蝶的掃把星,看看姑奶奶被你連累成什麼樣了!若非了為了無恨,鬼才要住在這破山莊。

片刻後,一盤盤精緻的菜肴,送到了花亭內,只見一雙青蔥般的玉指手執銀箸挑揀著桌上的菜肴:「這醉蝦比往日鮮了不少,晚飯也做上一份吧,少莊主定然會喜歡的。」

音兒話畢,不經意的瞅了醒之一眼,那濕了鞋的婢女極有眼色,惡狠狠的喝道:「看什麼看,繼續擦!」

醒之狠狠的瞪了那個婢女一眼,垂下頭念念有詞了半晌,將地面當成了莫苛的臉惡狠狠的刷著,醒之覺的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以往在漠北也是見過這種事的,可那也是正室使出各種的方法虐待那些受寵的和不受寵的小妾才會使的招式。

可自己這算什麼?莫苛的紅顏知己?醒之下意識的摸了摸臉,就這模樣實在稱不上紅顏二字。莫苛未來的小妾?自己就算做牛做馬做豬做狗,再下作也不會給人當小妾!莫苛的普通朋友?這才是鐵一般的事實!可說出去誰會相信,一個普通朋友會讓人這般的盡心儘力?都怪死莫苛做事太過曖昧!害的自己遭受這般的尷尬境界!

說也奇怪,大奉朝自開朝以來,女子的地位就尤其的高,這裡說的女子並非是所有的女子,而是嫁給人家做正室的女子,在大奉朝不管是官家老爺還是商家老爺,只要你是他的正室,你便有權利處理他所有有名有分的妾室,若老爺想納妾那是必須通過正室的同意的,否則官府那關也過不去。

正室一般也不會為難自家老爺納妾,若不讓納妾,自家老爺跑出去將人養在外面,到時這人正室就管不著了,這也是所有的正室們不願見得,不管自家老爺真喜歡還是一時新鮮自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一些,到時候自己想如何便如何,即是活活的將人折磨死也是無罪的,想來這也是音兒當初不敢放走自己最大的原因。

傳說大奉朝的太祖皇帝與自己的皇后青梅竹馬的一起長大,登基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立那個青梅竹馬為後,誰知那位青梅竹馬卻是命薄之人,當皇后沒多久卻因難產而亡。太祖傷心欲絕,力排眾議立亡後皇子為太子,偏偏在此時還有個不長眼的妃子加害小太子,太祖大怒,將那名妃子凌遲處死,株連九族。

太祖怕尚在襁褓的小太子沒了母后的看護會受人加害和欺辱,秘密將小太子送出宮外教養,即便如此太祖仍然不放心,又將亡後的地位提的空前的高,並為此改了律法——帝與後同享天下。

此律法一出,大奉朝颳起了一場腥風血雨,諫臣死了一批又一批,直至所有的反對聲浪都徹底的消聲滅跡,此事才了。自此以後大奉朝所有的正室們,也跟著享福了,可也苦了大奉朝後來的皇帝們,自太祖皇帝以後便沒有皇帝再納後,想來是怕那後宮三千佳麗生生的折在皇后的手裡,所以時至今日大奉朝唯一一個皇后便是太祖皇帝的青梅竹馬。

醒之搖搖頭,喟嘆一聲,這也是當初自己為何即便是死,也不願意給付清弦做妾的原因。可恨的是來到江南卻莫名其妙的要經歷這種齷齪事,在漠北時還能一走了之,可現在卻是萬萬不可,誰讓無恨還在小望山呢。

知道無恨有救,醒之的心情本是說不出的晴朗,可看著眼前的人卻讓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醒之不怕做苦力,也不怕挨餓受冷,可就是不願意和人玩心眼斗心思,但擺明了,這音兒小姐是不打算放過她了。

醒之想告訴音兒,自己和莫苛確實確實確實真的是普通的朋友關係,可這話聽在人家耳朵里絕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但是要說一點關係也沒有,別說音兒不相信,就算自己也不相信,但是自己和莫苛真之間真的真的比水還清比豆腐還白,還能怎麼解釋呢?

音兒吃飽了後,看向從始至終擦著一塊地不曾挪地方的醒之,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淺笑。她親手端著一盤糕點,慢慢的走到還在發獃的醒之面前,屈尊蹲下身來:「餓了吧?」

尚未回神的醒之木木的點了點頭。音兒笑的更甜,將那一盤糕點放在醒之面前:「吃吧。」話畢後站起身來,從上朝下俯視著醒之。

醒之歪著頭,仰著頭看了音兒好一會,方才伸出手去拿盤裡的糕點,不想便在此時音兒一腳踢在醒之的手,將那一塊糕點打落。

醒之握住被音兒踢疼的手,氣紅著眼睛惡狠狠的瞪著音兒。

音兒甜甜一笑,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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