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六欲七情劫不滅 輪迴苦 愛恨情怨一線天(六)

一股似曾相識的清淡香氣撲面而來,醒之霍然睜開雙眸,身旁停留著一雙鑲嵌著金線紋路的黑色短靴:「莫苛!……」擦去臉上的雨水,醒之的目光一點點的向上望去,一身絳紫色的錦緞綉袍,掐絲繡花的腰間上海掛著一塊青翠色的玉佩,白皙的肌膚,娃娃臉,一雙漆黑髮亮的眼眸,嘴唇的顏色非常淺。頓時醒之臉上流露出毫不遮掩的失望,再次閉上了雙眸。

一直站在那人身後的打傘的老僕,有些不贊同那人的行為,隨即附在他的耳邊說道:「王爺,雨水越來越大了,咱們還是先進去吧。」

那人不置可否,緩緩的蹲下身去:「小兄弟,雨水如此的大你為何不躲?」等了片刻卻不見醒之回答,那人皺了皺眉,再次開口說道:「你在這裡不走,是要找莫家少莊主嗎?」

醒之再次睜開了眼:「你認識莫苛?」

那人似是有一瞬間的怔楞,然後微點了點頭:「我正好要去莫家,別的不能做,倒是可幫小兄弟帶個信。」

醒之霍然坐起身「真的嗎?你真的可以見到莫苛嗎?」

那人站起身來,似是有點嫌惡的退了兩步,又打量了醒之片刻,方才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自然,小兄弟有什麼事盡可說便是了。」

醒之感到了那人微不可查的嫌惡,急急忙忙的站起身來,陪笑道:「我與公子一見如故,公子又如此面善,一看便知道是個好人。」

那人將醒之上上下下打量個來回:「聽口音,你是漠北來的?」

醒之連忙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連連點頭:「公子好耳力,我是從譙郡城來的。」

「是嗎?」那人微微側目,臉上閃過一抹惆悵:「譙郡城……是個好地方……」

雨水已將那人的靴子與長袍下擺打濕,他身後持傘的老僕有點焦急的說道:「王爺雨水越來越大了,音兒小姐知道王爺要來定然早已等候在外了,若王爺遲遲不到,音兒小姐難免會擔心的。」

那人微微一頓,似是回過神來,他抬眸看向不停雨地里的醒之:「小兄弟有何話要帶?」

「你就說譙郡城的……」醒之猛然愣住,記憶中那些和莫苛在一起的日子裡,自己並沒有告訴過莫苛自己的名字,而且此時將自己的真實姓名說出來也是極為不妥的。醒之剛才明明聽到那僕人喚對面的人為王爺,他既然是皇族的人定然有侯爺家也是有關係的,聽說侯爺的親妹妹就是皇家的貴妃,而且醒之潛意識的認為付侯爺定然不會如此簡單的放過自己,那時在樊城自己有姨娘與怒尾叔叔護著自然不怕,可此時此刻的醒之不得不多長個心眼。

醒之極為苦惱的皺了皺眉,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說才能讓莫苛來見自己了,一道亮光閃過,醒之急急忙忙的拉出一直被自己藏在脖頸的上項圈,小心的取下了上面扣著的金鎖片,遞到那人的面前:「請公子將這個給莫苛,他自會見我。」

伸手接過金鎖片,當看清金鎖片的模樣時,那人臉上片刻的錯愕,他抬眸又打量了一眼雨水中的醒之:「小兄弟先找地方避避雨吧,此時雨水過大,即便是少莊主看到了此物,一時半會也是出不來的。」

醒之笑道:「謝公子掛心,請公子務必將此物親手交給莫苛。」

那人微點了點頭轉身,走上了台階,身後的僕人只是輕扣了兩大大門,看門人也露了露頭,當看到來人是只見莫府的正門『唰』的一下打個大開,方才推倒自己的人,點頭哈腰的將二人迎了進去,最後仍不忘關緊大門。

醒之嘴角含笑伸手接著掉落的雨水,恍然間醒之的眼角擦過一邊牆角的馬車,小跑了過去,擰了擰身上的雨水,爬上馬車,抬眼便看到無恨坐在車裡,雙眸直愣愣的看著車廂的角落,似乎連外面下了暴雨都不自知,醒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鋪好靠墊,讓無恨舒適的靠了起來:「怎麼不睡會?估計他們還要等一會才出來,你已經三天沒合眼了,不如先睡會?」

無恨機械般的轉過臉來,一雙淺灰色的眼眸直楞楞的凝視著醒之的臉,眸中一片不見天日的深沉,似是沒有任何情緒,又似是包含了種種的情緒,他蒼白的唇微微張開:「你為何一直……」

喉間低不可聞的話語,淹沒在唇間,終是沒有問出來。無恨一點點的闔上眼眸,雙手緊緊的抱住雙膝,將臉埋在雙膝間,努力的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醒之不明所以,有點疑惑的看了無恨片刻,似是明白了無恨不安,她想了一會,方才伸出手去,輕撫了撫無恨的後背:「你無須擔心,莫苛的師父我是見過的,想來該是個高人,無論如何總是能治好你的,聽說他的武功非常好,你若跟著他那些人也是不敢把你怎樣的。」

無恨抬頭看向醒之,目光一點點的描繪著她的眼,她的眉,小巧的鼻樑,還有微微上翹的嘴角,這相貌這輪廓雖然和以前不大一樣了,可是那說話的神情和極為細小的動作並沒有任何的改變,只是臉上那道又長又深的毀去容貌的疤痕是怎麼來了。

無恨抬起手,一點點的一點點的伸向醒之的臉,當他冰涼的指尖觸碰到醒之臉上的疤痕時,似是被燙到一般猛地瑟縮了一下,顫抖的指尖極帶著幾分惶恐划過那道疤痕,醒之溫熱的肌膚似乎帶著春風般的暖意,透過指尖流入了無恨的心底,剎時那雙淺灰色的眼眸冰雪消融,似是映照在陽光下的淺淺的一汪溪水,那是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輕輕的柔柔的暖暖的,舒適的讓人想哭。

逐漸、逐漸的淺灰色的眸中的光一點點的暗淡了下來,瞬時已滿是晦澀:「之之……」

為何眼睜睜的看著我認錯了人,卻也不說,一直不說?

如著魔般楞在原處的醒之,聽著一聲輕喚,驟然清醒,她的身子猛然朝後傾去,躲開了無恨的手指,漆黑的眼中布滿了不知所措的慌亂,嘴角的笑容已凝固,心中說不出的滋味,幾乎是下意識的躲避著無恨的目光,不等無恨說完,立即說道:「你先在這稍坐片刻,我下去看看。」話畢逃一般的奔下了馬車。

莫苛一身錦繡白袍,及腰的長髮一絲不苟的梳齊了髮髻,一支做工雕刻極為精緻的翠玉簪子斜斜的插在髮髻中,腰間的掛著一個翠玉環佩長長的流蘇,顯得人的修長而飄逸。莫苛似是極為耐心的欣賞著袖口的細碎繡花,只是那餘光不動聲色的鎖定了對面的紅色身影。

本艷陽高照的天空更須間已是一片陰霾,細小的雨滴零零碎碎的落了下來,很快的細碎的小雨變成大顆大顆的雨滴砸了下來,一時間烏雲密布已是暴雨傾盆而至。

一直端坐在莫苛對面的紅衣少女,新月般的彎眉緊緊的皺成了一團,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的眯著,薄薄的嘴唇已抿成了一條線,白皙的鵝蛋臉上說不出的著急,外面的雨水越來越大,她卻如何也坐不下去了,站起身來就朝門口跑去。

莫苛眉頭微微挑了挑,臉上的不悅之色已是盡顯:「音兒回來!」

名喚音兒的紅衣少女霍然轉頭看向莫苛怒道:「凶什麼凶!這麼大的雨水,萬一阻了他的路怎麼辦?」

莫苛輕嘆了一口氣,柔聲哄道:「音兒莫要焦急,外面雨水過大,你一直站在風口小心著了涼。我這邊喚人去迎迎可好?」

音兒不以為然的說:「習武之人還能怕這點小雨,鳳澈前些時日還誇我了呢!」

兩人說話之間,只見一抹絳紫色身影從雨幕中緩緩走來,音兒一見來人頓時已是滿臉的喜色,老遠便喊道:「這麼大的雨,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那人走進屋內,側目看向音兒,澄澈眼中已滿是愉悅,嘴角輕揚:「既應了你,自然會來。」

莫苛站起身來迎了上去,躬身道:「莫苛見過煜王爺。」

音兒一把拉起了躬身要跪的莫苛,撅了撅嘴:「叫什麼王爺,既然來了咱們家了就該守咱家的規矩,叫他奉昭便是。」

莫苛微皺了皺眉頭:「音兒不可無禮,王爺的名諱可是能隨意亂起的!」

音兒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怎麼是我亂起的,那時我揀了他的佩飾,上面就有這兩個字,我喚他,他也是應了的,平日里我都是那麼叫他。」

「音兒!你……」「少莊主可認識此物?有人在門外讓我將此物交給莫少莊主?」似乎不願在名諱上多做糾纏,奉昭打斷他二人的對話,將方才的那面金鎖拿了出來。

望著那無比熟悉的翡翠金鎖,莫苛怔了怔,頃刻間桃花般的眸中勾勒出陣陣波瀾,只見他伸手搶過金鎖,身形一閃宛若離弦的箭一般扎進了雨幕。

醒之奔下了馬車,一口氣跑到了莫家莊外,猝不及防的赤紅的大門豁然敞開,一道白影剎時已衝到了門外。

當看清站在雨幕中等待的人時,莫苛頓住了腳步,他清澈的眸中瀲灧著一波波的喜悅,嘴角輕輕揚起勾勒出愉悅的弧度,一雙桃花般的眼眸宛若月牙兒般已成了一條線。

莫苛站定雨中,故作瀟洒的拉了拉衣袍的下擺,整了整袖口,方才搖頭晃腦的說道:「死丫頭,怎麼?漠北混不下去了?」

醒之怔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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