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六欲七情劫不滅 輪迴苦 萬般緣由皆有因(六)

臨近正午,七壁酒樓客院內。

玲瓏月皺著眉頭看著身旁的空位,抬眸問道:「丫頭去哪了?」

「江南布莊來人說,衣袍做好了,小姐一早就去了布莊。」一直站在玲瓏月身後的怒尾回道。

「可有派人保護?」

怒尾道:「宮主放心,怒尾已安排了宮內最好的暗系保護小姐。」

玲瓏月點了點頭:「丫頭不在,為何你也不坐下一起用飯?」

不自主的怒尾的嘴角極輕微的上揚著,他毫不猶豫上前兩步坐在了玲瓏月的身邊,似是很自然夾起桌上的魚肉細細的挑刺。

玲瓏月凝視著怒尾認真的側臉,臉上的煩躁逐漸的散去,美眸中的光芒也慢慢的柔和下來,嘴角輕揚起一抹暖融融的淺笑:「怒尾看丫頭如何?」

怒尾將剝好魚骨的魚肉放在了玲瓏月的碗中:「醒之小姐極懂事,很善良。」

玲瓏月很自然的夾起魚肉咬了一小口:「是啊,付初年倒也不是一無是處,將這孩子教養的這般好。」

「據怒尾所知,付初年與其總管對小姐一直很放任,從不曾費心教導她。」

玲瓏月動作一僵:「你的意思是說,這孩子也許天生就是如此?」

怒尾不動聲色的給玲瓏月布著菜,開口說道:「宮主不通醫理,自然不知,人常說的失憶,也只是忘記了以前的事,但並不會失去原本的心性。」

「是啊,奉昭性格良善堅毅,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又能差到那去……葉凝裳真傻,身邊的奉昭萬般的好,為何非要……」當看到怒尾瞬時僵硬下的手,玲瓏月察覺自己說錯了話,不動聲色的噤了聲。

怒尾僵硬了片刻,似是沒聽到玲瓏月說話一般,繼續說道:「宮主跟著小姐這些時日,很開心。」

玲瓏月淺笑道:「開始的時候還想利用這孩子,可越相處越覺得不忍心,也許是我和這丫頭一見如故,也許是葉凝裳的緣故,不論如何葉凝裳總是救過我的命,而這丫頭每日竭盡所能的哄我開心,那日我還曾拿瓊羽宮做餌試探過她,現今想想都覺得羞愧……如今聞名天下的天池宮只剩下了這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就讓我幫葉凝裳照看著吧。」

「宮主,既然對別人都如何的心善,為何獨獨容不下他,你該知道他也許……」

「呵呵,我老頭子是不是來的不湊巧?」戚閣主尚未進門便看到正在對視的玲瓏月與怒尾二人,嘴角的笑意更濃,取笑道。

玲瓏月連忙站起身來,怒尾已不動聲色的挪到了玲瓏月的身後:「這會正是熱的時候,師父怎麼來了?」

戚閣主坐在了桌旁,佯裝生氣的說道:「我老頭子若不來,你這個死丫頭恐怕已經想不起老頭子來了?」

玲瓏月盈盈笑道:「師父說哪裡的話,月兒還不是知道師父忙嘛,所以這幾日才未敢去打擾。」

「什麼都是你這丫頭有理!。」戚閣主捋了捋雪白的鬍鬚,慈愛的笑道。

玲瓏月坐到了戚閣主的身邊:「師父若是有事,遣人來喚月兒便是,怎麼還要親自跑一趟。」

戚閣主微微的垂下了眼眸,嘆息了一聲:「為師此次前來,確實有要事找月兒。」

玲瓏月美目一轉:「師父若是能用到月兒,儘管開口便是。」

戚閣主沉吟了片刻,方才開口道:「為師聽說月兒已將瓊羽宮泰半的密侍都調到了樊城……為師已擺下了困魔陣,可卻沒有足夠的人力,還有兩個空門尚且沒有守衛,不知月兒可否借些人給為師一用。」

「困魔陣!師父為何要擺下這般的死陣,師父該知道此陣傷敵十分卻會自傷七分,這可是同歸於盡的陣法,就算被困之人和施法的人不死,也會走火入魔瘋癲成狂!」

戚閣主嘆息一聲:「師父知道,不該讓你瓊羽宮的密侍前去送死,可事到如今,師父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即便是在師父的全盛時期也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師父如今病痛在身,當初又被他打傷……可此次師父即便是死,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繼續禍害武林……當初,當初若非為師軟弱,葉凝裳又怎有機會在江南……月兒,師父知道此事讓你為難了……」戚閣主閉上眼眸,蒼老的臉上儘是慘淡之色。

玲瓏月眉頭緊皺,輕聲道:「師父該知道月兒並非是擔心密侍的安危,而是擔心師父,若催動困魔陣的話師父只要稍有輕傷自己也就很難出陣,而且困魔陣需要『引』,師父能篤定那『引』便可將他引出嗎?若不然,這全陣的人只怕……」

戚閣主微微抬眸,胸有成竹的說道:「正因為師父有很好的『引』所以才會想到用困魔陣,這些時日不知為何,他經常的夜襲候月閣驛站,那模樣似是在找人,而且他在前日的圍剿中,已受了不輕的傷,所以此次困魔陣定能拿下他的首級!」

「不知師父所謂的『引』是什麼?」玲瓏月垂下眼眸,不動聲色的問道,只是放在衣袖中的手早已握成了拳。

戚閣主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說出來也不怕月兒笑話,當日為師與他一戰,本來是斷無全身而退的可能,一個魯莽的小徒孫衝出人群,大叫一聲,不知為何他卻看著那小徒孫出了神,後來被為師乘機打傷,而後毫不戀戰的逃走了。」

玲瓏月目光一凌:「師父的『引』便是那個小徒孫嗎?不知那徒孫是男是女?哪裡人氏?是否可靠?」

戚閣主安撫的拍了拍玲瓏月的放在桌上的手:「月兒放心,為師已派人查過了,那小女娃是你四師侄在江南收的徒弟,身家清白,斷無可能與他是舊識。自那次事後,為師便將這個小女娃帶在了身邊,他這幾次的夜襲不但並未傷人,而且處處手下留情,若為師猜的不錯,他便是在找那女娃!」

「如此說來,師父已有了萬全之策?」

戚閣主從衣袖中掏出了一長方形的木盒,放在了玲瓏月手邊:「前日為師得了這個,月兒興許能用到。」

玲瓏月打開了木盒,只見盒內是一支綴著翡翠的描金的木製步搖:「鳳臨簪?!師父這麼貴重的東西,月兒萬萬收不得!」

戚閣主嘴角露出一抹慈祥的淺笑:「此次前去凶吉難卜……師父身邊就剩下你那麼個女兒家,這東西不給你還能給誰?……罷了,為師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玲瓏月伸手接過盒子,默默的捏住了手中,垂眸道:「月兒送送師傅吧。」

戚閣主看著垂著眼眸的玲瓏月慈愛的笑道:「師父硬朗著呢,哪裡還要你送。月兒若真是為難的話……密侍的事,師父勉強了你,你便當師父沒說過吧。」

玲瓏月猛然抬眸:「絕非如此!月兒,月兒只是想起了往事……既然師父執意要擺下困魔陣,月兒自然不敢阻攔,只是到時師父可否帶上月兒……月兒到時也可助師父一臂之力。」

「師父並非能徹底駕馭困魔陣,到時……月兒還是莫去了。」戚閣主似是想了一會,伸出手摸了摸玲瓏月的頭:「一眨眼啊,你們都那麼大了,師父雖是老了不中用了,但還並非為到了讓你們替為師出生入死的地步,只要你們能能好好的活著,師父也不強求了。」

玲瓏月雙眸微紅,猛然跪下身去:「月兒這一生從未懇求過師父,如今月兒求師父就讓月兒也去吧!」

戚閣主的眼眶也已紅潤,他仰著頭努力壓抑著眸中的淚水:「月兒想來便來吧……但萬萬不可入陣。」話畢後,似是要掩飾眸中的淚水,轉身離去。

良久良久玲瓏月怔然的站起身,一步步的坐回了桌前,雙眸無神的望著門外。

自始至終怒尾一直站在原地,他的手死死的摳著座椅的扶手,指甲已經翻起鮮血淋淋,他不曾抬頭,可渾身卻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死氣,不知過了多久,怒尾冷笑一聲:「這便是你想要的是不是?你便對他恨到了這般的地步?他一日不死,你的心裡便一日不得安寧是不是?!」

玲瓏月一直垂著眼眸,似是沒聽到怒尾的話一般,坐回原處不肯抬頭,一口口的吃著碗中的飯菜。看著玲瓏月這般的模樣,怒尾身上的氣息更強,他一掌拍碎了身上的椅子,轉身離去。玲瓏月猛然抬眸望著怒尾的背影,一直勉強忍住的眼淚也隨之滑落。

「叔叔!怒尾叔叔!」見怒尾越走越遠醒之不以為然,自顧自的抱著一摞衣袍興沖沖的從門外奔了進來:「姨娘!姨娘!快試試新袍!」

玲瓏月急忙的拭去臉上的淚水,板著臉斥道:「死丫頭,一驚一乍的不知道跑慢點。」

醒之吐了吐舌頭,將衣袍小心的放在椅子上,朝坐在飯桌邊的玲瓏月討好的說道:「姨娘先來試試衣袍嘛。」

玲瓏月道:「你過來先吃飯吧,待吃罷了再試也不遲。」

醒之走了兩步,歪著頭看著玲瓏月的雙眸:「姨娘,你哭了?」

玲瓏月連忙用手擦了擦眼睛:「哪有,不過是眼中吹進了沙塵。」

醒之坐到了玲瓏月身旁,眼珠骨碌碌的轉個不停,想了一會後小心翼翼的問道:「姨娘是不是和叔叔生氣了?方才我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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