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頂卷 女院出家 五 女院逝世

且說不知不覺間,寂光院之鐘聲響起,告以夕陽西下,日將垂暮 猶然未了悟。」(《拾遺和歌集·哀傷》)">。法皇固然依依不捨,也只得眼中含淚,起駕返回京城。女院依然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衣袖也掩不住淚水簌簌落下 。目送法皇一行,直到背影遠去,才返身進入庵室佛堂,哽噎著向本尊祈道:「先帝聖靈、一門亡魂,成等正覺,頓證菩提。」以前是面向東方發願:「伊勢大神宮、正八幡大菩薩,天子寶算,千秋萬歲。」現在則雙手合十,面向西方祈禱:「亡故聖靈,同往彌陀凈土。」聽來堪憐。在寢室的障子上看到和歌二首:

一入佛門後,繁華便成空,宮苑人難忘,來回方寸中。

往事成一夢,繁華不復來。柴門草庵里,何必再久待?

隨駕而來的德大寺左大臣實定公 ,在庵室的柴柱上題了一首:

昔日賽月貌,明媚照四方。今在深山裡,黯淡失容光 。

女院正在緬懷過去,思量未來,心煩意亂,不由得淚下如雨。忽然一隻山杜鵑叫了一聲,匆匆飛了過去。女院觸景生情,感慨系之,詠道:

杜鵑兮啼血,飛向半山坡,同在憂患里,泣下誰最多 ?

且說在壇浦被生擒者,在京城遊街示眾後,或伏誅或遠流,各與妻子生離或死別。只有池大納言 一人保住了性命,留在京都。至於烽火孑遺的女眷四十餘人,並無任何專案處置,因此各別依靠親戚或投奔故舊而去。其上焉者住在垂簾宅邸之內,卻非安身之處;下焉者棲於柴門陋屋之中,亦非無垢之居。從前並枕而眠的夫婦,各在天涯與海角;父母與子女離散,互相不知下落。思念之情永無絕期,只能默默隱忍度日。

追根究底,蓋因入道相國專權一天之下、獨霸四海之內,上不畏一人 ,下不顧萬民;死罪流刑,任意行之;對世對人,肆無忌憚之所致。父祖罪業,報在子孫,顯然無可置疑。

歲月如流。女院玉體終有欠安之日,乃牽住中尊阿彌陀手上之五色絲線,稱念佛號道:「南無西方極樂世界教主彌陀如來,請來引攝 。」大納言典侍、阿波內侍仍在左右伺候。當女院彌留之際,不禁大聲慟哭起來。女院念佛之聲逐漸轉弱,卻見紫雲自西方飄來,異香滿庵室,音樂響自空中。生命畢竟有限,女院在建久二年如月 中旬終其一生。

大納言典侍與阿婆內侍兩人,自女院初為中宮,便片刻不離,一直在其身邊伺候。女院臨終時,不免心慌意亂;死別之慟,歷久而彌新。兩人已是無親無故無告之身,然而仍時時為女院舉辦法事,其情可憫。兩位終能追隨龍女正覺 之跡,如同韋提希 夫人,遂其夙願,往生凈土。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