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十一 壇浦會戰 七 壇浦會戰

且說九郎判官義經渡海到周防國 ,與其兄三河守范賴會師。平家退至長門國引島 。源氏繼阿波國勝浦之後,屋島之戰也大獲全勝。聽到平家已引退到長門國的引島,源氏便緊追到同國的追津 。一引一追,名副其實,妙不可言。

熊野別當湛增不知應該繼續歸順平家,或改投源氏,舉棋不定。乃在田邊新熊野 獻奏神樂,祈求熊野權現的神示。承示曰:「追隨白旗。」然而尚在猶疑兩可之間。乃又抓出白雞七隻、紅雞七隻,在權現御前舉行鬥雞,以決勝負。結果紅雞無一得勝,皆敗退而逃。如此這般,才終於決定投靠源氏。

熊野別當乃召集一門士兵,其勢總共二千餘人,分乘二百餘艘。船上供著若一王子的神體 ,旗端橫木上寫著金剛童子 四字,直往壇浦方向划去。源氏與平氏莫不遙拜。但其船隊終於投靠源氏一方,平家大失所望,掃興之至。又有伊豫國人河野四郎通信,帶著一百五十艘戰船來歸源氏。判官看此情形,心中大感振奮。源氏戰船三千餘艘。平家戰船一千餘艘,包括幾艘唐船 。源氏軍勢逐漸增強,平家軍勢便反而減弱。

元歷二年三月二十四日卯時,在豐前國門司關與赤間關 之間,源平兩軍決定互射響鏑,開始鏖戰。當時,判官與梶原幾乎又演出了同室操戈的戲碼。梶原道:「今日應由我景時來當先鋒。」判官應道:「若我義經不在,當然可以。」梶原:「豈有此理?足下是大將軍。」判官:「非也。鎌倉殿才是大將軍。義經奉命行事,與各位並無不同。」梶原有志而難伸,忿忿不平,嘟囔道:「此人天性如此霸道,難成武士之主。」判官聽了,怒道:「日本第一大混蛋。」說著緊握刀柄。梶原道:「鎌倉殿之外,並無其他主公。」也手握刀柄。不覺間,梶原的嫡子源太景季、次男平次景高、三郎景家,都與父親站在一起。

奧州佐藤四郎兵衛忠信、伊勢三郎義盛、源八廣綱、江田源三、熊井太郎、武藏坊弁慶等一以當千的武士,目睹判官處境,不約而同沖了上來,將梶原圍在中間,臉上殺氣騰騰。幸而判官身邊有三浦介 盡心勸解,梶原有土肥次郎極力阻擋。兩人各搓著雙掌,勸阻道:「當今大敵當前,居然同室操戈,平家必將坐收漁人之利。尤其萬一鎌倉殿耳聞此事,更大大不妥。」判官恢複了平靜。梶原也不便動手。自此之後,聽說梶原對判官憎恨益深,終至進讒中傷,毀了判官的性命。

且說源平兩軍之間,相隔三十餘町 。門司、赤間、壇浦 附近海上,浪潮翻騰。源氏船隊逆潮而行,不進反退。平家船隊則順潮而來。海灣上潮流湍急,梶原將船划到岸邊,等到有敵船經過,便伸出釘耙鉤住,父子主從十四五人跳入敵船,拔出刀來,從船頭到船尾,來回砍殺。頗有斬獲,為當日功名第一。

源平雙方終於正面對峙,吶喊開戰。上震梵天 ,下驚龍神。新中納言知盛卿走出艙房,大聲訓道:「今日是最後一戰。諸位,只許前進,不可稍有卻退之心。無論在天竺、震旦,或在我朝日本,縱有絕代名將勇士,一旦運窮命盡,亦必無計奈何。唯有名譽不可不惜。在東國戰士之前不得示弱。平時惜命,今日正是捨命之日。心中所想,僅此而已。」正在身邊的飛騨三郎左衛門景經接著下令道:「各位弟兄,記住這番話,別忘了。」上總惡七兵衛景清上前道:「關東武士標榜馬上戰術,豪言壯語,自命不凡。至於船戰,何嘗受過訓練?如魚爬樹,不自量力。何不一一抓來,拋入海底?」越中次郎兵衛盛嗣道:「如願決鬥,可找大將軍源九郎。聽說九郎臉色白皙、身軀矮小、門牙突出,容易辨認。只因常常更換所穿直垂與鎧甲,反而難於立刻認得出來。」上總惡七兵衛又道:「儘管氣焰囂張,如此矮小冠者到底有何能耐?亟想挾之腋下,拋之海中。」

新中納言訓話之後,晉見大臣殿宗盛道:「今日軍中士氣顯然極為高昂。唯阿波民部重能似已變心。應斬其首級。」大臣殿曰:「並無確鑿證據,如何砍其頭顱?何況是一向盡忠於我平家之人?即召重能來見。」不久重能進來,身穿褐染布直垂,上披薄紅鹿革絲綴鎧甲,正襟危坐。大臣殿道:「如何呀,重能豈有二心乎?今日氣色似乎不佳。宜令四國武士拚命作戰,不可膽怯。」重能回道:「絕不至於有膽怯之事。」便辭退出來。新中納言蓄意砍其頭,緊握刀柄,屢屢注意大臣殿的臉色,但一直等不到點頭,只好作罷。

平家將一千餘艘分成三路。山鹿兵藤次秀遠 率五百餘艘為前陣。松浦黨 以三百餘艘為二陣。平家一門子弟有三百餘艘,殿後為三陣。

兵藤次秀遠是九州第一的悍將,選出五百個雖不如己但擅長弓箭的能手,排排站在各船的船頭與船尾,一齊射出五百支箭。源氏船數雖有三千餘艘,擺開陣勢,浩浩蕩蕩,但平家之箭紛紛飛來,不知射自何方,源氏發覺難於反擊。大將軍九郎大夫判官領先衝鋒,只見盾牌與鎧甲上中箭無數。平家以為己方大勝,擊鼓催戰,歡聲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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