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九 小宰相跳海 二 宇治川爭魁

佐佐木四郎承賜之馬,黑栗毛 ,極為肥壯。無論是人是馬一靠近,便張口欲咬,故名生食。馬高四尺有八寸 。梶原所得拓墨亦極肥壯,毛色漆黑,故名拓墨。兩馬不相上下,皆名馬也。

東國的兵馬分成正面與後面二支,擬從尾張國分兩路進攻京城 。正面大將軍蒲御曹司范賴,率領部將武田太郎信義 、加賀美次郎遠光 、一條次郎忠賴 、板垣三郎兼信 、稻毛三郎重成 、榛谷四郎重朝 、熊谷次郎直實 、豬俁小平六則綱 等人,總軍勢三萬五千餘騎,到達了近江國野路與筱原 。後面大將軍九郎御曹司義經,率領部將安田三郎義定 、大內太郎維義 、畠山莊司次郎重忠、梶原源太景季、佐佐木四郎高綱、糟屋藤太有季 、澀谷右馬允重資 、平山武者所季重 等人,總軍勢二萬五千餘騎,經過伊賀國,推進到了宇治橋邊。宇治與勢田兩橋皆被抽去了橋板,河底打著亂樁,水中拉著粗繩,系著鹿寨尖木,任其浮沉在河中。

此時已過正月二十日,比良峰、志賀嶺、長等山上 的積雪,開始融化;澗水谷溪的結冰,也正在解凍。河水頓漲。白浪滔滔,衝過湍灘,湧起如瀑布,其聲隆隆。夜色漸白,但河霧瀰漫,分不清馬毛或鎧衣的顏色。

大將軍九郎御曹司義經走到岸邊,凝望著滾滾河水,似乎有意試探部屬的心意,說道:「如何?其實可迂迴淀或一口 渡河,或在此等待水勢減弱?」畠山重忠,當時才二十一歲,上前稟道:「在鎌倉時,已就此河詳加研議矣。此河發源於近江國琵琶湖,並非突然出現之陌生河流,即使再左等右等,亦難望其水勢減弱。難道有誰肯來造橋渡人?治承之戰時,足利又太郎忠綱 豈有鬼神之助而渡之耶?重忠願入河中試其流速淺深。」於是率領以丹治黨 為主的五百餘騎,正在並轡準備出發時,從平等院東北方的橘小島崎,見有武士二騎爭先賓士過來。一是梶原源太景季,一是佐佐木四郎高綱。看在別人眼裡,雖不以為奇,但兩人心中都只顧向前衝刺,顯然在爭先奪魁。梶原領先佐佐木約一段 遠。佐佐木四郎喊道:「此河乃西國第一大河也。貴騎腹帶顯已鬆脫,必須勒緊。」梶原覺得不無可能,便踢開左右腳鐙,將韁繩掛在馬鬃上,解開腹帶重新勒緊。便在此刻,佐佐木忽然超到前面,只聞轟然一聲,早已跳進了河中。梶原恍悟上了當,隨後也跳了下去,警告道:「喂喂,佐佐木殿,雖為爭名建功,不可一時疏忽而遺恨終生。水中有暗繩。小心。」佐佐木拔出大刀,一一砍斷絆在馬腳的粗繩。何況所騎的是天下第一名馬生食。儘管宇治河湍流滔滔,佐佐木卻在頃刻間橫渡到了彼岸。梶原所騎拓墨則在河心被急流沖斜,游到稍遠的下方才上得岸來。佐佐木踩鐙直立,大聲報道:「宇多天皇九代苗裔佐佐木秀義之四男、佐佐木四郎高綱、宇治河先驅,是也。有自命不凡者請上前來,高綱願接高招。」然後大喊一聲,瞬即沖入了敵陣之中。

畠山率著五百餘騎隨之渡河。畠山的坐騎被對岸山田四郎所放的箭射中了額頭,不堪再騎,便以弓為杖,在河中下了馬。拍打岩石而起的浪沫濺到了頭盔護頸,畠山毫不以為意,立刻潛水游到了對岸。正要上去,卻覺得有人緊緊摟在自己腿上。問道:「是誰?」答道:「是重親 。」「何以在此?是大串乎?」「正是。」原來大串次郎是畠山的烏帽子子 ,又道:「水流湍急,馬被沖走。無計可施,乃抱住大人。」畠山道:「難道諸位公子總須我重忠之輔助乎?」說著,提起大串拋到岸上。大串被拋到岸上後,立即站直了身子,自報姓名道:「武藏國人大串次郎重親、宇治河先驅是也。」敵方與己方聽了,都同時哄然大笑。

隨後畠山改乘新馬上岸。只見敵陣前鋒有一武士,身穿魚紋淡綠泛黃直垂,上披緋紅革綴鎧甲,騎連錢葦毛馬,坐在黃覆輪鞍上,直衝過來。畠山問道:「在此馳騁者何人?報上名來。」只聽答道:「木曾殿家臣長瀨判官代重綱 。」畠山道:「可當今日祭軍神 之供物。」便馳前並騎,拖之下馬,擰斷其頭,掛在本田次郎近經的鞍紐上。從此之後,木曾防守宇治橋的軍勢,雖然挺得一時,但東國大軍陸續渡河而來,終於無法抗拒,便向木幡山、伏見方面逃逸而去。同時在勢田方面,則用了稻毛三郎重成的策略,從田上供御之瀨 渡過了瀨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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