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四 信連 三、源氏名錄

藏人衛門權佐定長 將此次即位的盛況,秩序井然、一絲不苟的情形,仔仔細細,記在十張淡黃色厚紙上,呈給入道相國夫人八條二位殿。夫人看了,面露微笑。然而,儘管如意的喜報接踵而來,外面世界卻蠢蠢欲動,並不平靜。

且說後白河法皇第二皇子以仁王,母親是加賀大納言季成卿之女。其邸在三條高倉 ,故稱高倉宮。從前永萬元年十二月十六日,貴庚十五,在近衛河原的大宮御所 ,悄悄地舉行了加冠儀式。憑其人品,才高學廣,筆跡優美,理應繼承皇位。只因招了故建春門院 之忌,不得不離群索居。其間,春遊花下,則手揮紫毫而詠詩歌;秋宴月前,則口吹玉笛以操雅音。光陰似水,日月如梭,不覺到了治承四年,已經年華三十了。

當時住在近衛河原的源三位入道賴政 ,有一夜趁黑來見高倉宮,說了一長串令人悚然的話:「殿下是天照大神四十八世之苗裔、神武天皇以來七十八代人皇 。本來應該立為太子,繼承皇位。但今已三十而依然徒具王號宮名 ,豈非憾事。環顧當今世態,人人莫不陽奉陰違,憎恨平家者與日俱增。殿下宜舉義旗,消滅平家,藉以安慰法皇無期幽禁鳥羽殿之怨,殿下則可以登大位。此純孝之至也。如果確有此意,請下令旨 ,甘為奔命者,源氏即不勝枚舉。」

繼又說道 :「首先,在京都有出羽前國司光信之諸子:伊賀國守光基、出羽判官 光長、出羽藏人光重與出羽冠者光能。熊野有故六條判官為義之幺子,以十郎義盛之名,隱居該國。攝津國有多田藏人行綱,此人在新大納言成親卿謀反時,先是同心而後倒戈,不屑一提。但有其弟多田二郎朝實,又有手島冠者 高賴、太田太郎賴基。河內國有武藏權守入道義基、其子石河判官代義兼。大和國有宇野七郎親治之諸子:太郎有治、二郎清治、三郎成治、四郎義治。近江國有山本、柏木、錦古里。美濃、尾張兩國有山田次郎重廣、河邊太郎重直、泉太郎重光、浦野四郎重遠、安食次郎重賴、其子太郎重資、木太三郎重長、開田判官代重國、矢島先生 重高、其子太郎重行。甲斐國有逸見冠者義清、其子太郎清光、武田太郎信義、加賀見二郎遠光、加賀見小次郎長清、一條次郎忠賴、板垣三郎兼信、逸見兵衛有義、武田五郎信光、安田三郎義定。信濃國有大內太郎維義、岡田冠者親義、平賀冠者盛義、其子四郎義信、故帶刀先生義賢之次男木曾冠者義仲。伊豆國有流人前右兵衛佐賴朝。常陸國有信太三郎先生義憲、佐竹冠者正義及其諸子:太郎忠義、三郎義宗、四郎高義、五郎義季。陸奧國有故左馬頭 義朝幺子九郎冠者義經。以上皆六孫王之苗裔 ,多田新發滿仲 之後代也。前此,凡是平定朝敵之功,封官晉爵之榮,源平兩家並無軒輊;而今竟有雲泥之別,甚於主從分際。源氏族人在國府則從屬國司,在莊園則從屬預所 ;專責公務雜役,疲於奔命,苦不堪言。殿下如能下定決心,只需頒發令旨,眾多族人必將日夜兼程,馳集麾下,則平家之滅亡,指日可待矣。本入道雖然年逾古稀,亦當率領兒輩趕來聽候差遣。」

高倉宮聽了此事,不知如何是好,暫時不作任何承諾。因而想起阿古丸大納言宗通卿 之孫、備後國前司季通之子少納言伊長,精通相術,人稱相少納言。此人看過高倉宮,而且曾斷言道:「是必登大位之相。不宜妄自菲薄,放棄天下大事。」現在源三位入道又這般勸進。「必然非如此不可。豈非天照大神之意?」於是不再猶疑。旋即召見熊野的十郎義盛 ,任為藏人。義盛改名行家,即銜命下東國 去布達令旨。

同年四月二十八日,行家自京城出發,從近江國開始,依次尋訪美濃、尾張等國的源氏。五月十日到了伊豆國北條 ,向謫居該地的前兵衛佐 呈上令旨。信太三郎先生義憲是兄長,當然應通知一聲,便轉往常陸國信太浮島 。木曾冠者義仲是侄子,也該讓他知道,所以又去了東山道 的信濃國。

當時的熊野別當湛增 ,一向對平家感恩戴德、心懷圖報,不知從何管道得此消息,急忙道:「傳聞新宮十郎義盛奉高倉宮令旨,布達美濃、尾張等國諸源氏族人,即將舉兵造反。那智、新宮 必定支援源氏。湛增蒙受平家之恩,天高地厚,豈可恩將仇報?擬先對那智、新宮社眾射箭示威,再向平家詳細稟報。」於是親自率領全副武裝者一千人,奔向位於熊野川河口的新宮。在新宮有鳥井法眼、高坊法眼、武士宇井、鈴木、水屋、龜甲;在那智則有執行法眼 以下人眾,合計總共二千餘人。雙方一陣吶喊,開始互相射箭。源氏這邊那樣射,平家那邊這樣射。射箭時的歡呼,中箭時的哀號,鏑鳴夾雜其間。喧嚷叫囂,未嘗稍歇。如此三日三夜,熊野別當湛增的子弟與手下傷亡殆盡;自己也受了傷,便逃回本宮,僥倖保住了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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