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何當共奏白頭吟(三)

車內繚繞著淺淡的凝神香,君凜鳳眸中蕩漾著細細的波光,他極仔細地凝視著熟睡懷中的人兒,良久,緩緩地伸起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緊皺的眉頭。

明明已將她擁入懷中,明明已將她納入羽下,為何還是那般那般的恐慌?為何心還是那麼的那麼的空呢?

逐漸地,君凜滿是柔情的鳳眸中閃過一絲狠厲,他的手一點點地收緊,一點點地將手中的人嵌入懷中。

「唔……」熟睡中的訾槿無意識地疼叫出聲。

君凜毫無焦距的鳳眸瞬時恢複了往日的凌厲,他驚醒般地放開雙手,心疼萬分地看著懷中人那被自己攥得青紫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地輕撫著,卻怎麼也撫不去被攥過的痕迹。

車行至清鎮驛站,君凜抱著訾槿跳下馬車。隨行的宮人隨即將馬車內的香爐端了出來,一步一隨地謹慎無比地跟在君凜的身後。待將訾槿安置在正房的卧室內,宮人隨即將手中的香爐放在了床榻邊的桌子上。

君凜抬眸看了一眼那香爐:「只可再燃半個時辰。」

宮人垂下眼眸:「是。回陛下,祁大人已回來多時了,此時正在前廳等候。」

君凜看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訾槿,再次囑咐道:「半個時辰後必定將那香熄了。」

宮人低低地應了聲,君凜轉身走出了門。

君凜坐在大廳的正椅上,看了一眼跪在腳下的人,隨意地擺了擺手:「事情辦得如何了?」

祁詠躍站起身來,上前兩步走到了君凜身邊,低聲道:「司寇郇樂已服下了一年的解藥,這幾日正是虛弱的時候,想來司寇郇翔定捨不得他那寶貝弟弟,沒那麼快追上。」

「司寇郇翔可有懷疑?」君凜眯著雙眸問道。

祁詠躍道:「說也奇怪,那司寇郇樂明明已被那解藥廢去了大半武功,不知為何他卻半點也未對司寇郇翔透露。以屬下觀察,似乎連他那個貼身護衛都沒看出來,所以司寇郇翔等人均是以為他吃了解藥虛弱罷了。」

君凜側目想了一會,譏諷道:「怕是司寇郇樂早就知道腐骨髓心根本就沒有解藥,卻不告訴他的哥哥罷了。」

「怎麼可能?!若是如此……」

君凜笑道:「司寇郇樂是何等的聰慧?他的腐骨髓心是如何染上的?只要略作思索,便已知道這毒的解藥早就失傳。想來他也知道司寇郇翔的所作所為也只是能換取那壓制的解藥,可他卻萬萬未想到咱們在這葯中動了手腳,雖是如此他卻也不敢說,如若讓司寇郇翔知道了這解藥有詐,他又怎會願意陪著咱們演這齣戲呢?司寇郇樂,他這是寧願丟了性命也不願看見他們在一起啊。」

祁詠躍道:「如此說來,他這也算是幫了主子了?只是……這些時日屬下一直跟在司寇郇翔身邊,卻發現姑娘一直暗中相隨,以屬下看姑娘怕是……怕是對那司寇郇翔動了真心……屬下以為……以為……」

君凜一雙鳳眸逐漸冷了下來:「以為什麼?」

「屬下以為為防夜長夢多,主子可先行給了姑娘名分和事實。」祁詠躍低著頭繼續說道,「只要姑娘對主子死心塌地,便不怕那司寇郇翔再耍心思。」

君凜鳳眸死死地盯著祁詠躍,良久道:「這些都是誰教給你的?」

祁詠躍愣了一下,隨即跪了下來:「屬下不敢隱瞞,這些雖是玉夫人交待給屬下,但是……屬下以為此計可行,所以方才……方才屬下已自作主張,讓那些侍候姑娘的嬤嬤煎下了合和湯,好讓姑……娘娘早日為我月國誕下麟兒。」

良久,臉色陰冷的君凜鳳眸中滑過一絲光亮:「如此也好。」

一覺醒來,天色已晚。訾槿坐起身子,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屋內一個人也沒有,只亮著一盞昏暗的小燈,訾槿側目間滑過床榻邊的香爐,隨即坐起身來,捏起香爐中的灰嗅了嗅。

縹緲,萬金難求的熏香,每日點上兩個時辰,對心神過損、疲勞過度的人有著極大的好處。不但養神而且養身,若長期使用一可強身健體,二可不懼百毒。但若每次點燃超過兩個時辰,堪比劇毒,傷其心神敗壞體魄。

訾槿按了按太陽穴,怪不得萬金難求,確實是個好東西。此時自己的心似乎也不像早晨那般雜亂了,連日的疲倦一日之間也歇了回來。

「姑娘醒了?」一個老嬤嬤推門進來,恭敬地說道。

「嗯。」訾槿看了一眼來人,淡淡地應了聲。

老嬤嬤走到訾槿身邊,恭敬地說道:「既然姑娘已經醒了,那便先把葯喝了吧。」

訾槿淡淡皺眉:「葯?」

老嬤嬤淡笑:「大夫說姑娘勞累過度,又傷了心神,特地開了補藥,讓姑娘務必喝下。」

「不必了,我已感覺好得差不多了。」

「這……上面有交待務必讓姑娘喝下,求姑娘莫要為難老身。」老嬤嬤為難地說道。

訾槿不願多作糾纏,便應了下來。

一直站在旁邊的小丫頭,端著葯碗走到了訾槿的面前,恭敬地呈了上去。

訾槿端起藥物輕抿了一口,肉蓯蓉、伏苓、昆布海藻、鹿胎、阿膠珍珠,好一副名貴的和合湯。

老嬤嬤見訾槿端著葯碗若有所思地站在原處,忍不住說道:「姑娘怎麼不喝了?」

「君凜呢?」訾槿端著碗問道。

「主上已用罷晚膳,去了書房。」老嬤嬤話畢後,又看了一眼訾槿手中碗,「姑娘,葯還是要趁熱喝才是。」

訾槿笑了笑,將那葯一次飲盡,隨手將碗扔在了托盤上。

老嬤嬤看著那已空的葯碗,眉開眼笑地說道:「姑娘勞累了一日,是先沐浴還是用膳?」

訾槿笑了笑,隨意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先用膳吧。南山有種黑色的曼陀羅,你且讓人采一些,待會我沐浴要用。」

老嬤嬤為難地說道:「曼陀羅花季在八月,如今七月未到,怕是很多曼陀羅還未開呢。再者黑色的山茶花並不好找……姑娘是否換種花?」

訾槿似有不悅:「南山因有地龍的緣故,花期總是來得比別處早。你且找幾個輕功好的人上去找,估計不到山腰便可找到黑色的曼陀羅。」

老嬤嬤道:「是是是,姑娘莫要惱怒,老身這便吩咐下去,姑娘想吃點什麼?」

「隨意吧。」訾槿懶懶地揮了揮手。

君凜心事重重地坐在書房內,時不時朝門外張望著,待看到祁詠躍略帶喜色地走進時,還未行禮,君凜就連忙問道:「她可有喝?」

祁詠躍重重地點了點頭:「嬤嬤看著她喝的,一口也沒剩下,這會子正在用膳。」

君凜側目想了一會,一抹喜色爬上了眉梢:「槿兒她精通藥理,定能辨出碗中的藥材,她既然全部喝下,是否……也是願意的?」

祁詠躍想了一下,說道:「主子萬不可對她掉以輕心……主子難道忘記了以前的教訓嗎?此時姑娘的師父在主子的手中,姑娘又失了武功,自是對主子百依百順,可主子莫要忘記了姑娘一直聰慧非凡,萬不可大意。」

君凜瞬時冷下了臉:「程青松可有連夜送走?」

「主子放心,屬下已讓四十暗人,扮成商人從山路趕回皇城了。」

君凜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沉思了良久:「……萬不可讓程青松出了任何差錯,再派些人吧。」

祁詠躍微微一怔:「主子該知道,咱們出來時正是即將舉行登基大典之時,為掩人耳目並未帶多少人。如今去了一大半,這一路又要隱秘行事,若路上有個什麼……」

君凜嘆息了一聲:「休要多說,若是讓那程青松跑了,恐怕槿兒……」

「主子放心,屬下馬上就去辦。」

「主子。」老嬤嬤站在書房門外低聲喚道。

祁詠躍道:「進來回話。」

老嬤嬤垂眸走進書房,行了個中正的宮禮:「回主子,姑娘已經用罷膳了,如今正在沐浴,主子是否要過去?」

君凜看了一眼老嬤嬤:「飯菜可合姑娘的口?姑娘進了多少?要的沐浴的花可有採到?」

老嬤嬤道:「主子大可放心,姑娘似乎吃出那是進補的葯膳,看似還很高興,進了不少。那些個曼陀羅早早地給姑娘下進了浴湯,只是姑娘沐浴似乎不喜人接近,將奴才們都趕了出來。」

君凜凝視高處的明月,嘴角勾起一抹輕微的笑:「她自小便是這般,每次沐浴就連魚落也不讓……好了,你下去吧。」

訾槿脫去身上的外袍伸手試了試水溫,再伸手拿起一支黑色的曼陀羅嗅了嗅。訾槿透過屏風不經意地滑了一眼守在門外的人影,隨即又撈起了四五枝花揉在手心中,一步步走到床榻的香爐邊,打開了正在燃著的龍涎香將手中的花枝揉出黑色的液體,一滴滴地滴進香里。如此反覆,幾乎用去了二十多枝曼陀羅。將一切收拾妥當,訾槿隨即從衣袍中掏出那偷藏的玉瓶,掏出一顆藥丸吞下。

嗅著越發香濃的龍涎香,訾槿嘴角勾勒出一抹壞意的笑容,褪去了身上的衣物一步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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