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花開花落總有時(一)

因剛服過半顆解藥的安樂王的身體異常的虛弱,故而馬車走得異常慢。車內安樂王一直緊盯著閉目靠坐一旁的司寇郇翔,多次欲言又止。

良久,司寇郇微微睜開眼眸:「樂兒可是想喝水?……還是哪不舒服?」

安樂王輕搖了搖頭,一點點地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眸,良久:「為何不派人暗中……她……你……」舔了舔乾澀的唇,安樂王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終是未把話說完。他緩緩地閉上了雙眸,遮蓋了眼底的擔憂與複雜。

司寇郇翔嘴角含著淡淡的笑,將安樂王被虛汗打濕的髮髻理了理:「樂兒不要擔心,此時,一般的人是動不了她的。樂兒莫要不安,哥本不想樂兒為難,既然樂兒說那孩子是咱們司寇家,那他便是司寇家的。哥給了她和那孩子名分,這樣……哥走後,他們也不會為難樂兒。」

安樂王猛地睜開雙眸怔怔地望著司寇郇翔:「哥……還是要走嗎?」

司寇郇翔看著安樂王的雙眸低聲說道:「樂兒……你已不再是孩子了,哥不可能一輩子陪著你,辰國原本便是父親要留給你的,那個孩子……你若喜歡便留下吧,但大位之事,樂兒還需慎重考慮,畢竟這江山是父親傾盡一生得來的。」

安樂的手死死地攥住司寇郇翔的衣角,渾身止不住地哆嗦,臉色越發的慘白:「你如今有了她……便覺得這江山和我與你已是累贅了……是嗎?哥……你知不知道……你好狠的心,明明你才是司寇家的長子,明明這江山是你的責任,明明小啞巴她是我先……哥……你真忍心如此待我嗎?真忍心這樣待我嗎?司寇家……司寇家如今也只剩下咱們兩個,你真的狠心拋下我嗎?你真的要拋下我嗎?」

司寇郇翔緩緩地斂下了眼眸,輕輕地拍了拍安樂王安撫道:「樂兒莫要亂想了,現在只需好好養病。這會雖是難受了些,但待過了今晚你便會大好,先睡會吧。」

安樂王看著司寇郇翔的垂下的眼眸,一點點地閉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譏笑。

馬車行駛得極緩慢,到了第二日清晨才行駛了短短的百十餘里。祁詠躍看著路程,自是明白司寇郇翔有意拖延,卻並不拆穿。當初太子給時間時早已算到這些,他既已如此配合,自己便不必再去勉強他們。

暑日的驕陽,彷彿將眾人放在火堆上燒一般,一夜的奔走讓護衛們異常的疲倦。恰恰相反的是安樂王經過一夜的休整臉色已是大好。終於,在一個水源地,安樂王下令停歇片刻,眾人才有了片刻喘息的機會。

安樂王坐在樹蔭下若有所思地看著樹下的馬車,適才走了短短的一百多里,安樂王便已看出自家的哥哥已經疲倦極了。自昨夜後半夜,司寇郇翔便已沉沉睡去,直至清晨方才醒來,那眉宇間遮蓋不住的疲倦與不適。一路過來溫度逐漸地升高,司寇郇翔身體雖仍是涼涼的,但額頭不斷有虛汗冒出,他雖是儘力不著痕迹地擦拭,但卻是沒有什麼效果。

安樂王心中明白司寇郇翔那日沖開穴道的後果,卻不想會如此的嚴重。武功盡廢也就罷了,可為何還會虛弱到這種的程度?安樂王胸口憋悶不已,心中說不出的酸楚和疼痛。

錦御拿著一壺水,看了一眼遠處正在閉目假寢的祁詠躍,快步朝安樂王走去。他恭敬地將手遞給安樂王,壓低聲音對安樂王耳語了幾句。

安樂王猛然睜開雙眸,不著痕迹地看了一眼樹林深處,轉過臉看著錦御大聲道:「遠處的溪水可還清澈?」

「回主子,清可見底。」

安樂王緩緩地站起身來:「你去找身衣袍,本王要沐浴。」

「溪水過涼,主子大病未愈……」

「讓你去便去!」安樂王不耐地說道。

祁詠躍睜開雙眸瞟了一眼朝樹林走去的安樂王,翻了翻身繼續假寢。

「樂兒。」馬車內傳來了司寇郇翔的聲音。

安樂王腳步一頓,轉身朝馬車走去,低聲問道:「哥,怎麼了?」

「雖是盛夏,溪水還是涼了些,你隨便洗洗莫要多呆。」

安樂王道:「知道了,哥一夜未眠,莫要操心這些了,先睡會吧。待過了這段最熱的時候,咱們再趕路。」

「嗯,去吧。」

錦御手捧衣袍,緊緊地跟在安樂王身後,待走到樹林深處,他方再開口:「主子,皇上為了你,已拋下姑娘,願拿大婚換下解藥。此時姑娘一直緊緊跟隨,定是心忿難平,望主子好言慰勸,讓姑娘先回……」

安樂王猛然轉身,斜斜地看了一眼錦御:「若讓本王知道你對她亂說,本王定廢了你!」

錦御默默地垂下了頭:「是。」

訾槿捏著荷包中的幾錠碎銀,抱著肚子叫苦連天,一路下來連個茶棚都未看到,拿著銀子還不照樣要餓死啊。

訾槿將臉狠狠地扎進水中,咕嘟咕嘟地喝了一陣,又熱又餓,會不會中暑啊?

安樂王還未走近,便看到訾槿苦著一張臉,手中捏著一個小荷包,身上的夜行衣也已濕了一大半,衣袖高高地捲起,兩個胳膊赤裸著。

「成何體統!」

一聲驚嚇,訾槿幾乎是反射性地躍身而起,踏水朝對面逃去。

安樂王怔怔地看著一眨眼已到達對岸的訾槿,見到訾槿後心底迸發的喜悅與複雜,瞬間被震驚所取代。

訾槿站到對岸方才看到來人,她皺了皺眉頭,看著愣在對岸的人,轉身朝更遠的地方走去。

「半年未見,倒是不一般了,本王便先來會會你!」見訾槿對自己如此的無動於衷,安樂王心中說不出的惱怒。他猛然躍起,飛身直至對岸,啟手朝訾槿後背攻去。

訾槿猛然轉身,一雙漆黑的眼眸說不出的冰冷,她反手抽出腰間的金鞭,幾乎是瞬間,用出十成的力道朝安樂王攻去。

安樂王側身一閃,腳尖一點,輕鬆地躲開了訾槿的攻擊。

訾槿微微蹙眉,回身劈手便朝安樂王的要害抽去。安樂王微微一愣,險險地與那鞭子錯開,雖是如此那腰間還是被鞭尾重重地划了一下。

安樂王捂住腰間,快步退後兩步,愣愣地看著訾槿。

耀眼的陽光下,訾槿一頭棕紅色的長髮更顯得耀眼,皮膚比以前要白皙得多,更顯得五官細膩而精緻。她細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著,淺淡的嘴唇緊緊地抿著,眉宇間滿滿的防備之色。如此全神戒備的模樣,讓安樂王的嘴角泛起一絲極為淺淡的苦笑。

安樂王緩緩放下捂住腰間的手,優雅地理了理自己鬢角的髮髻,對著訾槿淺然一笑:「小啞巴可是想我了?」

訾槿忿忿地撇開了眼,不願與其糾纏,緩緩地將金鞭收到腰間,看也不看安樂王轉身就走。

安樂王臉上的清雅絕麗的笑容凝固在嘴邊,玩弄鬢角散發的手僵硬在原處,愣愣地看著訾槿沒有一絲留戀轉身離去的背影,心中的期盼挂念惦念以及那濃得化不開的想念瞬時結滿了寒冰,心彷彿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疼痛難忍。

「呵……小啞巴難道不想知道……哥為何要跟我走嗎?」

訾槿慢慢地站住了身子,緩緩地回過頭來看了安樂王一眼:「為何?」

「呵……你終,對我開口了不是嗎?」安樂王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容,那眸中說不出的得意與輕蔑。

訾槿瞬時沉了臉,轉過臉來,再不多言,轉身就走。

看訾槿如此的不耐和決絕,就在訾槿轉身之際,安樂王臉上的笑容瞬時斂去,眸中閃過一絲傷痛與絕望,他的手緊緊地捏住衣角再次開口道:「小啞巴不知道嗎?魚落此次可是為我司寇家添了一個男丁。」聲音之中滿滿的幸災樂禍。

訾槿緩緩回眸,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那麼恭喜王爺了。」

看著訾槿的笑容,安樂王微愣了一下,隨即斂下了眼眸,輕然一笑:「自是要恭喜,若非為了這個孩子,哥又怎會願意隨我走呢?」

訾槿一點點地轉過身來,默默地凝視著安樂王桃花般的眼眸,嘴角的笑意越發的加深:「我不信。」

「不信?」安樂王看著訾槿篤定的笑容,心中有種莫名的酸氣瀰漫著。

訾槿微微而笑,胸有成竹地說道:「我……再也不會信你。」

安樂王聽罷此話緩緩地垂下眼眸,遮蓋眸中的情緒:「不信?既然不信我,你為何不敢去問哥?哥又為何不肯跟你走?」低低的聲音中,說不出的蕭瑟。

訾槿雙眸緊緊地盯著安樂王被長長的睫毛遮蓋住的桃花眸:「你說話時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從我認識你直至今日,哪次不是被你愚弄被你欺騙,你對我所做的一切可有一件是沒有目的的,你騙我與你好、騙我回辰國、喂我吃惜魄寐魂、抽我的血、說那孩子是小白的、寒洞那日又欲奪我性命,你以為今生……我還會信你嗎?不過,我也不會因為這些與你計較,只是你不該為奪小白而傷我師傅……來時,若非師傅千萬叮嚀,不讓我傷你性命,今日我絕非如此簡單地放過你……當然,我也不想因為傷了你而讓小白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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