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前塵往昔一場夢(十三)

連日的雪後,天空湛藍湛藍的,天氣卻陰冷陰冷的。

諾大的宮殿中,只有火爐中的木柴「噼啪」作響。帝後手持書卷靠坐在床榻上,眉宇之間略見疲憊之色。

延載女帝悄然走近,劈手奪去了帝後手中的書卷,坐到帝後的身邊:「哥哥怎如此地不聽說呢?」

帝後抬眸淺笑:「已躺了這些時日,早已無妨了。」

延載女帝搓了搓手,摟住了帝後的腰,臉埋在他的胸口:「哥哥莫要操心別的,好好養病才是。這些日子哥哥瘦了不少,槿兒心疼。」

帝後掀起錦被,不著痕迹地搭在延載女帝的身上,輕撫著她的長髮:「是哥哥不好,讓槿兒擔心,哥哥以後不會了。」

延載女帝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猛然站起身來,轉身走了兩步,似是想到自己的魯莽,連忙回頭說道:「哥哥等會,槿兒去去就來。」

帝後默默地收回了手,眼底滑過一絲失落,再次抬眸對女帝輕然一笑:「嗯,去吧。」

延載女帝摒棄了隨從,一路奔至御膳房:「朕……朕昨日吩咐的糕點,可有做好?」

延載女帝獨自一人神情得意地端著一盤,綠色的糕點,疾步朝未央宮返去。

突然一黑影,跪在延載女帝的前路上。

延載女帝停下腳步眯著眼睛,瞅了一眼跪於眼前的君贏:「出了何事?」

「帝後殿下的師父林承偕同司寇小世子,一刻前進了未央宮……那林承乃十八年前佞臣鹽運司林峰的親哥哥。」君贏低下頭,沉聲回道,語氣之中,滿是擔憂之色。

延載女帝略有所思地盯著君贏:「林峰?」

「十八年前鹽運司林峰污下了大批救災官銀,被滿門抄斬余江湖人士林承一人逃脫。自那後林承被人暗中換了身份,深受司寇家的重用,不但是帝後殿下的武師還是司寇小世子的亞父……那林承武功蓋世,又心狠手辣……陛下,此時還是莫要去未央宮才是。」君贏終是未敢隱瞞,一鼓作氣地將話說完。

延載女帝冷笑一聲,沉聲說道:「呵,這司寇家還真是處心積慮地忠心耿耿,居然將這樣一個餘孽養了十八年。你退下吧,朕自有分寸。」

君贏面有難色地抬眸看向延載女帝,欲言又止,一咬牙終是閃身躲到了暗處。

帝後寢宮周圍的人早被遣散。延載女帝手托銀盤壓住氣息,停在了帝後寢宮的窗前,側耳傾聽著屋內的對話。

殿內,林承滿面淚痕,混濁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帝後:「世子此事萬萬不可,若讓女帝得了那兩萬御林軍後果不堪設想啊!十八年前老奴一家兩百餘口枉死於納藍南族刀下……十八年來老奴對司寇家可謂鞠躬盡瘁,世子今日怎能不顧老奴的教養之恩,宰相的宏圖之願而一意孤行?世子可知你的所做讓老奴多麼心寒……」

帝後慢慢地垂下頭去,按住胸口,淺咳了兩聲:「師傅,此事徒兒心意已決……咳……你莫要多說了。」

林承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讓他最得意的最乖巧聽話的徒弟,突然直直地跪下身去:「求世子三思!」

帝後側過臉去,默默地看著床榻上熟睡的司寇郇樂,良久後說道:「天色已晚,師傅帶著郇樂回府去吧,一會便要下匙了。」

林承猛然抬頭,眼神從驚訝轉變憤恨。他雙目通紅一片,厲聲斥責道:「司寇郇翔!那妖女給你什麼!讓你如此不忠不孝地罔顧你我十八年的師徒之情……」

司寇郇樂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來,揉著眼睛:「亞父,天色已晚我們是不是該回府了?」

林承神色一轉,迅速掏出懷中的匕首,一把拽起近在咫尺的司寇郇樂,對帝後陰狠地一笑:「司寇郇翔你無情就休怪我無義了!」

司寇郇樂因驚嚇過度瞪大了雙眼,獃獃地問道:「亞父……你怎麼了?」

帝後猛地站起身,墨玉般溫潤的眸子滿是驚慌:「師傅……何至如此!」

林承蒼老的臉上流露出悲傷:「翔兒,為師親手將你帶大,一身絕學盡數傳授給你,待你如親子一般,你今日卻為了那妖女不顧為師與你的情義。翔兒,你對那妖女一片痴心,但怎知那妖女不是利用於你呢?你需知道今日你能坐在帝後的座位之上,並非你的驚世才華,也並非你那絕世的容貌。若沒有司寇家緊握的大半壁江山,你以為那妖女會讓你安然地坐在此處,對你百般依順嗎?……你若真是對她有心,便不能讓她脫了掌控,否則依那妖女性格,將來受盡折磨的人不是他人而是你!你為何不想想你父?他已這般年紀,若不是為你兄弟二人仕途,他何須如此地費盡心機,你怎忍心在他大事快成之時,一再讓他失望?翔兒……莫要讓那兒女私情蒙蔽了你的雙眼,若是讓那妖女拿到了兵權……你司寇家離滅族也不遠也……」

「放肆!何人在此胡言亂語!」女帝手托銀盤,一把推開了殿門,一雙凌厲的鳳眸緊緊地盯著那林承。

司寇郇翔驚慌地看著門口的女帝,方才……她聽到了多少?

林承轉臉一看來人是女帝之時,本已悲傷萬分的眼睛突然凌厲萬分,露出殺機。他將匕首更貼近了掙扎不休的司寇郇樂狠聲道:「司寇郇翔!你是要弟弟還是要兵權,可是要想清楚才是!」

女帝一雙鳳眸危險地眯著:「來人!將刺客拿下!」

林承滿目的仇恨死死地盯著女帝,厲聲道:「司寇家的小世子在我手中,誰……」話未說完,他夾帶著司寇郇樂騰空而起,匕首直直地刺向延載女帝。

延載女帝護住手中的銀盤,敏捷地閃開匕首,就在此時君贏從天而降,一劍擋住了林承的匕首。

延載女帝後退數步到安全地方,轉手將銀盤交給身旁的守衛。

林承並不戀戰躲過君贏的攻擊,直直地飛向延載女帝,轉眼卻看到延載女帝早已躲到了御林軍的外圍。

林承憤恨交加刀鋒一轉想從眾人中突圍,但御林軍死命地護住延載女帝。饒是林承武功再高強也抵不過御林軍的人多勢眾,更何況他的手中還夾帶著司寇郇樂。

司寇郇樂一雙狹長的眸子瞪得圓圓的,震驚地看著濺在身上手上依然溫熱的鮮血。

君贏滴水不漏地將延載女帝護在身後,謹慎地盯著林承的一舉一動。

「莫要傷到小世子!」延載女帝見司寇郇翔臉色蒼白捂住胸口站在原地,急急地喊道,本來冰冷無比的眸子,布滿焦急。

御林軍到得指令後,不敢貿然攻擊,一時間竟讓林承佔了上風。他瘋一般地斬殺著周圍的御林軍,混濁的雙眼內早已只剩下仇恨。

遠處傳來急急的腳步聲,御林軍的弓箭手及時趕到,將林承團團圍住,卻不敢貿然放箭。林承此時渾身滿是鮮血,身上的傷口不下於十多處。君贏拿過身邊人手中的弓箭,靜靜地瞄準著老者。

帝後目不轉睛地盯著老者,表情雖是鎮靜無比,但清澈的眼底仍是掩藏不住的焦急和彷徨。

君贏瞅准了最佳時間,一箭射出正中老者左腿。

「影衛大人!手下留情!」帝後急聲喊道。

延載女帝聽到帝後的聲音,臉色陰沉無比,鳳眸又冷了三分,殺機一閃而過。

林承半跪在場地中央,咬著牙努力地讓自己站起來。他將早已嚇呆的司寇郇樂緊緊地扣在手中,遙遙地望著司寇郇翔:「要兵權還是要弟弟?」聲音蒼老而悲涼。

御林軍見此情形,紛紛停下了追殺,不敢輕舉妄動。

帝後與林承遙遙地對視,直直地跪了下來:「師傅……徒兒不孝……」

「哈哈……好個司寇郇翔……好一個徒兒不孝……你知道我樂兒是我親手帶大的篤定了我不會傷他是嗎?」空曠的未央宮外傳出林承悲涼的聲音,「你司寇家如此待我,便莫怪我無情!」

林承緩緩地抬起手中的匕首一點點地刺向司寇郇樂。

「師傅!……」遠處傳來帝後撕心裂肺的驚呼聲。

延載女帝瞟了一眼亂了方寸的帝後,低聲對君贏道:「莫要插手!」

她劈手奪過君贏手中的長劍,朝林承飛去。林承見女帝自投羅網也一把將司寇郇樂仍向女帝,匕首直直朝延載女帝刺來!

延載女帝反手接過司寇郇樂,便想飛回原處,但林承怎能如她所願。

林承身形突然快如閃電,在眾人未及之時,他手中的匕首差點刺進了女帝的後肩。

延載女帝用手中的長劍擋住了老者,老者靈巧地將女帝手中的長劍奪去,反手便是一劍。殺紅眼的老者此時早已無所顧忌,劍劍索命。

延載女帝退無可退,又怕傷及司寇郇樂只有將其朝帝後的方向扔出。林承見延載女帝已亂了方寸,陰笑一聲,突然劍鋒一轉,朝半空中的司寇郇樂刺去。

延載女帝大驚回身想拉回司寇郇樂,卻聽見司寇郇樂尖叫一聲,下體滿是鮮血。延載女帝雖是將司寇郇樂拉回了懷中,但是終究晚了一步。

司寇郇樂緊緊地抓住延載女帝的衣袍:「疼,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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