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眾里尋他千百渡(三)

伸出手去,床邊已冰冷一片,訾槿猛然驚醒,「噌」地坐起身來,側目回想了一會,再次軟軟倒下:又是做夢啊,這段時間老是夢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而且每次的夢境都那麼真實。這次更扯,被子上居然還殘留著白髮少年身上的氣息……氣息?!

訾槿大驚之下,連忙伸出頭來察看床下。一件白袍被捲成一團,扔在角落。訾槿趕忙伸手撈出那白袍——展開,還真是昨天的那件,可是他人呢?人去哪了?

「公子醒了嗎?王爺來了。」門外傳來曉雙的聲音。

「啊,噢噢……等等下。」訾槿又將白袍捲成一團,卻不知道要放在哪裡好。

「砰」——「等什麼?」安樂王一腳踢開了門,快速朝床的方向走去。

訾槿連忙躺好,將那衣袍塞在自己身下。

安樂王一把拉開床帳,瞟了訾槿一眼,狹長的桃花眼微微地眯著看了一會床上,冷哼一聲:「有什麼好躲的,你還有什麼,本王沒看過?」

訾槿拉緊被子恨恨地看了安樂王爺一眼:變態!

「聽她們說,昨日你從外回來便睡下了?」安樂王眉尖輕挑,細細地打量著四周,似是無心地問道。

「嗯。」

「昨晚……在未央湖可有遇見什麼人?」看了一會,許是覺得無趣,安樂王玩著腰間的玉佩不經意地說著。

「不曾。」訾槿斂下眼眸,悶聲回道。

「是嗎?」

「西樂……」

「嗯哼!」安樂王微微側目,警告性地掃了訾槿一眼。

「噢,不叫就不叫有什麼了不起……」訾槿微抬了下眼,問道,「你是不是讓她們軟禁我了?」

安樂王狹長的桃花眸微微彎著,輕輕一笑:「小啞巴何出此言呢?這諾大的未央宮,還不夠你玩耍嗎?」

「那……你沒什麼要我做的嗎?」訾槿伸了伸頭,小心地問道。

「噢?小啞巴想做什麼呢?」安樂王眉尖微挑,饒有興趣地問道。

「既然沒有要我做的,帶我來這幹嘛?」窩在被子中的訾槿,只露出一張臉,眼眸低垂,聲音中有少許的不滿。

安樂王嘴角一勾上前兩步,坐到床邊,指腹靜靜地摩擦著訾槿的臉:「小啞巴,怎麼還不懂呢?」聲音低沉充滿媚惑。

訾槿下意識地朝後挪了挪,試圖躲避安樂王的手。

安樂王眼底閃過一絲寒光,隨即嫵媚地一笑,低頭附在訾槿耳邊:「本王那時就已喜歡上你了。小啞巴不知道嗎?」

訾槿猛地朝床裡面退去,疑惑地看著安樂王的胸口,吞了吞口水。

見訾槿如此反應,安樂王笑意直達眼底,心情好得出奇。他坐起身來,柔聲問道:「小啞巴是想知道……本王是男是女嗎?」

訾槿趕忙拽緊被子,死命地搖頭,生怕再惹惱了他。

安樂王輕掰開了訾槿的手,慢慢地放在自己的胸口,對其輕佻地一笑:「現在,還懷疑嗎?」

「平……平的?」訾槿不自覺地又摸了一下,果然是一馬平川,什麼也沒有啊。自己的雖然小是小點,可好歹還算是有點,她為什麼一點也沒有?

妖嬈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著,潤澤的粉色的薄唇輕抿,小巧拔高的鼻樑挺俏著,下巴尖削而線條極其優美,脖頸修長而細膩,那喉結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就連聲音也宜男宜女的中性音。一個男人長成穿上男裝也像女扮男裝,這還讓女人們活不活了?

「小啞巴,摸夠了嗎?」

安樂王雙眼微眯,嘴角輕笑,一副任君採摘的模樣,讓訾槿心底一陣惡寒,連忙收回了手。

「啟稟王爺,錦御有要事稟告。」不知何時,錦御已跪在門外。

安樂王神色一斂,順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子,優雅地起身:「進來回話。」

「……未央湖邊找到了……扳……手上傷……方才……已回到了宮中……」錦御對安樂王附耳小聲說道。

訾槿側耳細聽,卻只是聽到了幾個無關的字眼。

安樂王的臉色是越來越黑,眼底閃過一絲焦躁和擔憂。他看了一眼神色並無異常的訾槿,轉身離去。

待安樂王走遠,訾槿長出一口氣,慢慢地躺下,正好摸到了那衣袍,又是一陣的膽戰心驚。

晨光照耀著鳳儀宮,不知名的花開了滿院,襯得紅牆金瓦少了分莊嚴,多了些俏麗。庭院里的木槿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廊架上的鸚哥兒喈喈叫了幾聲。

白髮少年安逸地躺在龍床上,他呼吸平和,睡得少有的安穩。只是他眼底的青紫似是不那麼嚴重了,眉宇之間含著淡淡的滿足。

「皇兄幾時回來的?」安樂王壓低聲音問著跪在一旁的太監。

「天剛亮時,皇上方才回來。」德公公顫巍巍地跪在安樂王腳下,回道。

「有何異常?」

「皇上手上的擦傷雖然很厲害,但是好像是上過葯了,身上的袍子和手上的扳指不見了,只著單衣回來的,……心情似乎很好。」德公公回憶了一會方才如實報來。

安樂王情緒並未起伏,站在窗口邊上,良久後問道:「手是怎麼傷的?在哪過的夜?」

「前日與南姑娘同游未央湖時……南姑娘掉了一隻耳環,皇上找了一日才找到。因那耳環掉進了岩石縫隙中,所以……拿出來的時候剮傷了手。後來許是天色已晚,皇上又找不到回來的路……在外面睡了一宿,今晨才摸了回來。」德公公垂著小眼,猶猶豫豫地說完,再不敢抬頭。

「未央湖?好個南魚落!」安樂王一把將窗檯捏成了木屑,狠聲說道。

「王爺息怒,南姑娘並不知曉皇上會去尋那耳環,只是那扳指……怕是皇上拿耳環時怕劃壞了扳指,自己摘下來後,忘記了……王爺是否派人找一下?」德公公小心地說道。

安樂王緩步走向床榻,小心地坐了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個明黃色的琉璃扳指,緩緩地戴在少年的手上,動作異常輕柔,生怕碰到少年手上的傷:「錦御他們在未央湖邊的草叢中找到了。」

「王爺……南姑娘已在殿外候了好一會了,是否傳她進來?……奴才想若皇上醒來,第一個想見的人許是她……所以……」

安樂王狹長的桃花眼危險地眯著,冷笑一聲,快步朝外間走去說道:「讓她進來。」

德公公如釋重負地站起身來,朝門外小跑去:「姑娘,姑娘,王爺請你進去呢。」

魚落身著火紅色宮廷正裝,有長長的下擺和微立起的領口,迎春髻用一支普通的翡翠步搖隨意點綴著,腦後是白玉扇形梳,垂下短短的一排金流蘇,轉頭間有璀璨的金光閃閃。

依然是鵝蛋小臉,那雙晶瑩的大眼點綴其中好像寶石一樣剔透,櫻桃般的小嘴不點而艷,清醇中帶有嫵媚,比四年前更加的美艷動人。

安樂王上上下下將魚落打量個遍,眼底帶有淡淡的輕蔑:「誰准你帶皇兄去未央湖的?」

「王爺錯了,是皇上帶魚落去的。」魚落昂起下巴,輕輕一笑,隨意地坐到椅子上。

安樂王不動聲色地端起茶盞:「未央宮那地方不是你能去的,皇兄更是萬萬不能去。你別真以為本王此時拿你沒有辦法!」

魚落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王爺此時不敢動魚落,不是嗎?」

「你!」安樂王猛地起身,狹長的桃花眸中滿是怒火。

「王爺息怒,南姑娘並非有意頂撞王爺。」德公公焦急地站在一旁。

魚落悠然端起身旁的茶盞:「六安出的瓜片,是比別的茶來得香甜。」

安樂王慢慢地坐了回去,再次端起了茶盞,小小地抿了一口,眸中已看不出任何情緒:「南姑娘忘記自己還有個妹妹了嗎?」

「魚落自是記得,上次還給皇上提起呢。皇上說了近日便將妹妹接回來與魚落同住。」魚落放下手中的茶盞,看了安樂王一眼回道。

「你!別以為皇兄此時事事都依著你,你便可有恃無恐。你須知道……很多事,本王說是就是,說不是便不是。」

魚落輕輕地起身,緩步走到安樂王身邊,俯下身來,附在安樂王耳邊,輕聲道:「此時,王爺不敢說不是了,不是嗎?」魚落直起身子,美眸流轉輕輕笑著,那笑容中帶著三分篤定和七分的自得。

「你!」安樂王狹長的眼中,划過一絲陰狠,猛然站起,瞪了魚落半晌,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你有什麼資格,穿正紅色宮裝!」

「樂兒,不許無禮。」

眾人回眸,怔愣當場。

只見白髮少年身著單衣,撫著頭站在卧房門口。過了一會,他抬眸看向安樂王,眼底再不復那時的純真,眉宇之間煥發著沉穩與成熟,那舉手投足間是怎樣的優雅脫塵,再無了半分的童稚之氣,那雙墨玉般溫柔的眼眸,少了幾分清澈,多了幾分睿智,發出溫潤祥和的光芒。白髮少年彷彿一夕之間長大了十歲,側目沉思間是怎樣的冠絕天下絕代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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