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氏族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失之毫釐

危險,浪漫,叛逆,刺激,勇氣,和這些辭彙聯結在一起的海盜,是沉浸在無憂寂寞生活的貴婦小姐們最難以抗拒誘惑的男人。

當然這種海盜只是塞爾維亞小說《海盜船長》歌舞劇里伊喜多扮演的那種把英俊和悍勇結合在一起的海盜船長,滿口酒氣和海腥味,還有邋遢的衣服,那種普通的水手形象的海盜,也許會符合一些重口味追求的婦人。

眼前這個海盜,比劇團里的演員更有魅力。

這只是一種感覺,他蒙著面紗,讓雅蘭斯夫人只能夠從他狹長的眼眸里體味到那抹輕佻的笑容。

純黑的披風和伯德紋馬的披風同樣的質地和色澤,流蘇間也有一隻張翅揚尾火焰蒸騰的鳳凰,前開口的衣領在金屬夾的支撐下高高豎起,褶皺假領子纏在他胸前,純白的內襯前露出兩金項鏈帶表墜的懷錶,一把鑲嵌著眾多寶石,在劍柄處造型別緻地雕刻著一位聖徒受難像的貴族佩劍握在手中,他隨意地騎在馬上,筆挺的馬褲扎在小牛皮長靴上,即使是鞋帶的末端也掉滿了寶珠。

雅蘭斯夫人差點以為這個男人是陸斯恩,只是這個男人的右眼戴著眼罩,另一邊被撥亂的髮絲遮掩著,露出一隻閃爍妖異光芒的血紅眼瞳。

「很抱歉,我不是你所希望的和惡魔作戰的英雄希羅……這位女士,你願意和一位海盜體味肆虐戈蒂斯堡的快感嗎?」獨眼海盜並沒有下馬,高高在上地俯視雅蘭斯夫人。

雅蘭斯夫人想從這個男人的臉上尋求一點熟悉的地方,他並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個男人,陸斯恩是她熟悉的男人嗎?這張臉很像,但那隻眼睛,雅蘭斯夫人從未聽說有哪個種族的人類擁有這樣惡魔般的眼神。

「天哪,這匹馬從哪裡來的!」後進來的獄警們驚呼起來。

雖然他們都看到了巴比耶的屍體,這讓他們感覺到事情發展到了一種無法收拾的悲慘局面,但他們依然無法理解當他們守在門外時,房間里怎麼會多出一匹馬?

「難道是窗戶外跳進來的?」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有趣,唐吉士騎士也不會幻想騎著馬躍上上百尺的諾曼白塔塔頂。

「抓住他們!」從地上爬起來的騎士惡狠狠地道,他必須抓住這兩個人,才能讓他日後還可以在亞爾曼家族生活下去。

獄警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把手中的弩對準了雅蘭斯夫人和獨眼海盜。

「女士,我在等待你的回答。」獨眼海盜躍下馬來,撫胸行禮,似乎完全沒有看到那弩箭上閃爍的懾人光芒。

「你是誰?」

在剛才的一瞬間雅蘭斯夫人有著最夢幻的期盼,而如今出現的這個海盜,一身邪魅的氣息,她不是天真無暇的小女孩,不會就這樣跟著離去。

誰知道她會不會從一個戈蒂斯堡淪落到另一個更黑暗可怕的監獄?

「你不想成為一名海盜船長了嗎?」獨眼海盜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指了指高頂帽子上的骷髏圖紋,「瑪吉露達船長。」

聽到這樣的稱呼,雅蘭斯夫人先是一驚,隨即在雪白的雙頰上染出一層暈紅,低著頭掠起耳後的髮絲,當她再抬起頭時,眼睛中竟然盈出近乎瘋狂的興奮,她提著裙子,不管不顧地縱身飛奔投入這個獨眼海盜的懷中。

像一隻撲火的飛蛾。

獨眼海盜伸出手挽住她的腰肢,跳上馬,雙臂環過她纖細的腰肢攬住韁繩,回頭微微一笑,「再見。」

黑色披風揚起,火紅的鳳凰躍然展翅,伯德紋馬嘶鳴一聲,揚起馬蹄,一個縱躍從窗戶里跳出,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獄警。

「殺了他們!」騎士撲向窗戶,獄警們這才驚醒過來,扣動手中的弩,箭矢帶著利嘯聲追尾而去。

箭矢破空激射天空,然而伯德紋馬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窗戶口。

雅蘭斯夫人睜大著眼睛,看著護城河面越來越近,這匹伯德紋馬居然踏著諾曼白塔筆直的牆面馬蹄飛揚,奔跑著沖向河水,風隨著她的髮絲狂舞,她屏住了呼吸,心中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畏懼,她想驚聲尖叫,那狂亂的空氣卻灌入了她的喉嚨中,讓她發不出一點聲音,她緊緊地抓住身後男人握住韁繩的手,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在想什麼,她覺得這似乎是她生命中出現奇蹟的時刻,她覺得她終於走入了她編織的夢幻世界。

「他是我的希羅嗎?」

雅蘭斯夫人頭腦昏昏漲漲地湧出這樣一個念頭,想要回頭看一眼這個獨眼海盜,他的一隻手臂鬆開韁繩攬住了她柔軟平整的腰肢,讓他緊貼著她。

「他要幹什麼?」雅蘭斯夫人這時候居然緊張起來,這種念頭很不合適,大概任何人都不會在亡命逃跑時還有別的念頭吧。

「有趣嗎?」獨眼海盜問。

雅蘭斯夫人咬著嘴唇,重重地點了點頭,她想尖叫,這個男人真的像一個海盜一樣追求刺激和瘋狂,他覺得這只是有趣嗎?她剛才已經準備死去!

她殺了兩個人,她從滿是老鼠和血腥的通道里爬過,她在水道里差點窒息,她被無數箭矢擦身而過,她已經等候死亡,他卻像《勇士》里的希羅一樣,在最後的關頭以拯救公主的騎士形象出現。

雖然他現在的樣子是海盜,但這不是為了有趣嗎?

「還有更有趣的嗎!」她回過頭,貼著他的耳朵大喊。

一支箭從身後襲來,男人隔著面紗一口咬住箭尖,張嘴吐掉,風颳起他的面紗,嘴角居然滲出血,強弩的威力可不小。

雅蘭斯夫人怔怔地看著面紗下男人的臉,想起這個男人那醉人的微笑。

她突然轉身摟住了他的脖子,吻了上去,滾燙的雙唇嘗到了那鮮血的味道,卻讓她的動作更加激烈了,但她似乎不知道怎麼樣享受激情澎湃的熱吻,她只是用她的唇緊緊地貼著他的唇,然後是他的臉頰,他的耳垂,他的脖子,然後彷彿耗盡了所有力氣一般氣喘吁吁地軟倒在他懷裡。

男人始終微笑著,不反抗,也不迎合。

身覆黑色披風的伯德紋馬如暗光流動,片刻之間躍過諾曼白塔和護城河面的距離,在無數塔樓和門洞里射出的箭矢中閃避前行,它矯健的動作猶如《日經》中經常出現的始祖坐騎獨角獸,彷彿被神聖的祝福所庇佑,沒有任何一支箭能夠傷它分毫。

馬蹄下水花飛濺,伯德紋馬竟然踏水而行,在眨眼間淌過百尺寬的護城河,踏上對岸沿著城牆奔跑,戈蒂斯堡高大的鐵柵欄大門前守衛著聞風前來阻擋的獄警,他們手持強弩,沒有絲毫猶豫地齊發而射!

眼見這些強弩射出的箭矢尖銳的鐵簇在陽光下閃爍寒光,雅蘭斯夫人臉色蒼白,她並不是對身後的這個男人沒有信心,只是一個女人窩在男人懷裡所表現出的本能反應,她轉過頭,緊緊地摟住他,不敢多看眼前的景象一眼。

操縱著神奇伯德紋馬的男人毫不畏懼,面紗揚起後露出的嘴角微微翹起,他手中的聖徒受難長劍揚起,兩道月牙形的白金色光芒一閃而過,那無數根箭矢和這白金色光芒一觸碰立即化為灰燼,弩箭陣被瞬間擊破,高達十餘尺的包鐵大門,最堅固的監獄戈蒂斯堡的最後一道門戶,同樣轟然倒塌。

馬蹄揚起一陣漫天的灰塵,遮掩著劫獄者和囚犯的身影消失在廣闊的鈴木森林裡。

當戈蒂斯堡監獄長黑斯汀斯男爵扭動著肥胖的身體,帶領著一眾監守跑到了大門口時,看著遠處森木蔥蔥黑郁,寬廣的大道上駛來一輛馬車,卻已經不見那神俊的伯德紋馬的馬尾甩起的塵土。

黑斯汀斯男爵身體雖然肥胖,但他有一雙威嚴的眼睛,他的額頭很高,看上去也十分嚴肅,那鷹鉤鼻子更是有符合他身份的一眾陰鷙感覺,他環視著周圍神態各異的獄警們,冷哼一聲:「你們這幫廢物!」

一個人,一匹馬,一騎闖入戈蒂斯堡,劫走雅蘭斯夫人,再毫髮無損地瀟洒遠去,黑斯汀斯男爵不知道除了廢物還有什麼辭彙可以用來形容這幫獄警。

巴比耶先生的騎士也趕了過來,他用諾曼白塔頂樓的帷幔將巴比耶先生的頭和身體綁在一起,橫抱著屍體走下諾曼白塔,繞過埃菲等高塔走到了戈蒂斯堡監獄的門口,冷冷地對黑斯汀斯男爵道:「我懷疑這是一場針對巴比耶先生和亞爾曼家族的預謀,我會如實稟告亞爾曼子爵,他的兄弟巴比耶被戈蒂斯堡的一個女囚殺死,然而這個女囚被一個男人毫髮無損地救走。」

「你……列文騎士,請你先冷靜,我和巴比耶先生並無仇恨,並且是亞爾曼子爵的至交好友,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黑斯汀斯男爵忍住怒氣分辨道。

列文騎士冷冽的眼神在黑斯汀斯男爵的脖子上掃過,哼了一聲,徑直離去。

「我也未必懼怕亞爾曼家族。」黑斯汀斯男爵在列文騎士離開後,不滿地道,然後問他的屬下,「誰能告訴我這件事情的詳細經過?」

獄警們互相望了望,這件事情太離奇了,他們覺得自己是在說一本小說中的故事。

黑斯汀斯男爵白胖的臉因為總是張大著口而漲得通紅,他的鷹勾鼻子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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