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氏族 第七十章 昔日故人

費利寶娜粉紅香檳,堪稱香檳中的貴族,夢幻般的色澤常讓人產生種種緋色的遐想,然而儘管羅秀手中握著這樣一杯加了一點點檸檬汁的香檳,這依然不是她所欣賞的酒,她走過陸斯恩的身邊,沒有理會馬卡斯,自顧自地感嘆著:「二十七歲就成為寡婦的凱歌夫人,陶醉於製作最經典的香檳,她認為這樣才是對去世丈夫最好的回報,一杯凱歌香檳,浸上盎絲忒苦酒,常讓人能感悟到凱歌夫人的情感……全心全意地對一個人,才會釀造出這樣經典的酒,你說是嗎?陸斯恩,你調的這杯粉色香檳,雖然因為加了干邑有讓人陶醉的香氣,但這陣香氣之後,還有別的可以讓人稱道的嗎?」

「好複雜啊……羅秀,你不能說得簡單點嗎?我都聽不懂。」梅薇絲茫然道,無措的眸子閃亮著清澈。

陸斯恩為梅薇絲加了一杯甜酒,微量的酒精也讓嬌俏可人的小女孩臉頰上有了動人的紅暈。

「加了檸檬汁,所以有些酸,適當的酸度可以支撐起酒體,恰到好處。」陸斯恩對羅秀說道。

馬卡斯看著只比自己大一歲的梅薇絲,那帶著天真味道的痴嗔,心中一動,笑道:「格利沙爾塔小姐是在說,她的僕人陸斯恩,沒有全心全意地對她。」

「不……你錯了,陸斯恩對羅秀很好。」梅薇絲皺著眉頭,她不喜歡這個少年臉上的笑容,是在學陸斯恩嗎?總是微笑著的陸斯恩,就是和羅秀一樣獨一無二的人,誰也學不像。

安德烈公爵面無表情地用著早餐,彷彿在研究一張海圖,沒有理會小輩們言語中別的意味。

「馬卡斯,這就是我說你愚蠢的地方。」羅秀吐出這個名字,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這已經很為難她了,因為許多時候,她會徹底地忽略那些她討厭的人,說起馬卡斯的名字,只是因為他是父親的客人,是修斯坦尼頓伯爵的養子,而且同樣有一個烈金雷諾特的姓氏了。

馬卡斯放下刀叉,打算聆聽一番羅秀的高論,他並不介意在梅薇絲眼前展現一下他作為托拜厄斯家族天才的辯才和學識,修養。

他想大概沒有哪個女人會願意看到一個總是隱忍的男人,適當的展露鋒芒不會太引人注目,卻也能贏得一定的好感。

更何況安德烈公爵還在餐桌上,馬卡斯想讓公爵殿下看看,他是如何讓格利沙爾塔小姐無地自容的,她有太多「劣跡」作為不適合成為烈金雷諾特家族繼承人的明證。

「托拜厄斯家族畢竟只是個小家族。」羅秀輕描淡寫地道,把玩著手中剔透的水晶杯子,「為什麼貴族都喜歡水晶和玻璃製品?不是因為它們的美麗,只是因為它們有一點點的污垢就會顯得很難看,也會輕易地變成碎片,所以需要僕人們細心保養,這就顯示了他們的身份,他們的品味,他們的尊貴,托拜厄斯家族就像這樣的水晶杯子,它有僕人服侍它,但它的存在終究只是為了襯托握著它的人的身份尊貴而已,如今托拜厄斯家族算不算依附上了烈金雷諾特家族?握著它的手,輕輕一松,它就會跌個粉碎。」

在烈金雷諾特家族跟前,伊登赫赫有名的托拜厄斯家族,卻是如此不堪一提,馬卡斯不忿於他出身的同時,也暗自得意於他終於冠上了烈金雷諾特的姓氏。

他想矜持地表示下,他已經是烈金雷諾特家族的人了,但羅秀擺了擺手,阻止他說下去,依然冷漠,依然傲慢,「出身小家族的你,就附帶著難以避免的愚蠢,托拜厄斯家族是一個商人家族,這個家族善於培養精明的商人,但商人總是計較於利益,執著於得失,他們只會通過計算利益的多寡來決定取捨,商人重利,無可厚非,但要是以一種商人的心態進入西里爾區大貴族的圈子……」

羅秀輕輕搖頭,「不行。」

彷彿是否認了馬卡斯的一切,他在她眼裡就如同她看待托拜厄斯家族一樣,無足輕重,庸庸碌碌。

「貴族圈子的交際,無非是利益來往,利聚損散,有什麼不一樣的?我所認識的西里爾區的眾多大貴族,也是如此,他們對我和顏悅色,無非是看中我的身份,我和他們結交,無非是想在將來的某個時候他們能夠幫助我。」馬卡斯理所當然地道,並沒有提高他的音調,但卻稍稍側頭向著安德烈公爵。

「商人即使頂著爵位,也無法理解傳統貴族的法則,犧牲,責任,榮譽,這樣的字眼,不會出現在他們的賬簿里,馬卡斯,當你以商人的眼光打量他們時,他們已經把你排除在將來可以結交的範圍之內,沒有誰願意和一個秉持著商人理念的貴族交往,因為他們必須時刻擔心著當有更大的利益出現時,你就會反手出賣他們,這也是為什麼商業家族擁有再多的財富,也無法邁入大貴族圈子裡的真正原因……他們不懼怕敵人,但是他們會很謹慎地選擇朋友,商人極少會出現在他們朋友的候選名單中。」羅秀微露不屑,「何況像你這樣不成熟的少年,更沒有任何值得他們重視的地方,你所謂的城府和隱忍,不過是一個笑話。」

「笑話?難道格利沙爾塔小姐出了名的傲慢和潑人的習慣就是值得重視的地方?」馬卡斯怒極反笑,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安德烈公爵看到羅秀潑出酒液在賈帕格尼尼身上時皺眉的表情。

羅秀看了看餐廳牆壁上掛著的吊鐘,並不著急離去,耐心地等候著梅薇絲用早餐,她知道梅薇絲如果沒有吃好早餐,一上午都不會有精神。

「無論是父親,還是修斯坦尼頓,他們為你介紹的那些人……他們並不缺少智慧和犀利的眼光,要說到深不可測的城府,他們是北維海中連接深淵地獄的海溝,而你只是夏洛特莊園里的水溝,要說隱忍,他們可以在被最忠誠的同伴的佩劍刺入腹中時依然微笑,而你甚至不能忍耐我的這些言語,你的那些表演,庸碌的如同小丑,他們看到你,只會在心裡暗嘆,又是一個以為貴族世界都是腹黑,城府,利益的蠢材啊……」羅秀嘆息道,「你覺得我並沒有資格教訓你嗎?」

馬卡斯彷彿被驚醒了一般,難怪他總覺得和那些人交往時,總會從他們的目光中感覺到一些難以言喻的輕視,但他並不認為羅秀有教訓他的資格,這位傲慢的格利沙爾塔小姐,毫無疑問做的更差勁。

「目中無人的傲慢,令人憎惡的習慣,肆無忌憚的言語,這就是你和絕大多數人心目中的我吧……馬卡斯,你難道沒有想過,這或者就是我的城府和心機?這樣的面具,很有趣,不是嗎?」羅秀笑了起來,笑容中沒有一味的冷清,卻讓馬卡斯心頭冰冷。

「羅秀說得不錯。」安德烈公爵總結性的評論了一句,擦拭著嘴唇,面無表情地看著馬卡斯。

「父親,再見。」羅秀拉著摸著小肚子的梅薇絲,看了一眼陸斯恩,緩緩離去。

陸斯恩準備好了馬車,等候在范輪鐵恩古堡的門口。

羅秀穿著長筒小牛皮靴子,系帶纏繞著銀絲,在雪地並不顯眼,卻給她增加了一份淡若冰雪般的冷艷氣質,襯托著她修長緊緻的小腿格外動人。

雲水漩渦紋路過膝長裙勾勒出少女充滿清純味道的身材,黑綢短裝上衣緊繃著柔潤的肩膀,漸漸隆起的酥胸不再讓人忽視,隨著流淌的衣襟,為她染上一層少有的嫵媚。

冬日裡的羅秀,尤其動人,那漫天的冰雪似乎是為了襯托她那份清冷的氣質而存在,踏著雪走來,總讓人覺得這是冰雪女神為她的降臨而鋪墊出的一個世界。

一旁的梅薇絲,卻和羅秀是截然不同的美,她的小圓臉上帶著純凈的笑容,她踢起大片大片的雪,發出銀鈴般的清脆笑聲,在清冷的空氣中格外響亮,她有些奇怪地問羅秀,「剛才你說的那些話,到底什麼意思啊……什麼傲慢,令人憎惡,肆無忌憚,我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啊。」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想做什麼,梅薇絲,你知道嗎,我其實不知道我以後能做,要去做什麼,自己想做什麼。」羅秀撥開耳畔的髮絲,讓寒冷的空氣浸染那暈紅的耳垂,「我有一個光芒四射的母親,克莉絲汀夫人的名字,甚至被倫德的貴族們送上了女神的冠冕,她的女兒也無法超越她,在她的光芒下,我即便再驚才絕艷,在旁人眼裡,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我不想被人當成母親的影子,不想被稱呼為第二個克莉絲汀夫人,我就必須走一條截然不同的路,和她漸行漸遠,讓她的影子無法籠罩我,讓人們在提起我的時候,留下的印象只有目中無人的傲慢,令人憎惡的習慣,肆無忌憚的言語,他們不會再聯想到母親……當有一天,他們為我驚訝的時候,才會發現克莉絲汀夫人的女兒,已經成為了另一位女神,而不是繼任者。」

「羅秀!在我心目中,你已經是一個女神了!」梅薇絲認真地看著羅秀,高舉著手,彷彿向她心目中的女神宣誓效忠。

羅秀眯起眼睛輕笑著,讓倫德冬日璀璨的雪景,黯淡無光。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成為夫人的繼任者不好嗎?」單純的梅薇絲難以理解只大她兩歲的羅秀的內心世界。

一線雪從松枝上落下,掉入依然靜靜流淌的護城河裡,消融無形,羅秀站在冒著絲絲寒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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