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復校經費

天津,南開大學的校址處,工人們已經將原來的廢墟清理乾淨,各種建築材料也正源源不斷的運送過來。

抗戰期間,南開大學早遇到日軍的轟炸,校舍被毀,幾乎所有建築都被夷為平地,唯一保留下來的建築就是思源堂,思源堂也中彈起火,還在是可以修復的。所以在抗戰結束以後,思源堂便是南開大學首先進行修復的老建築。

如今南開大學的復建委員會也被設立在了思源堂,老校長張伯苓更是親自坐鎮,指揮南開大學復建工作。

等到秋天,南開大學就得複課了,只有一個思源堂,根本就無法滿足師生的需求,連上課的地方都不夠用,更別說是教職工的辦公室和宿舍了。所以當務之急,是需要建設一些房屋,作為學校授課和教師辦公之用。

張伯苓坐在辦公室中,手裡拿著一份採購預算,雙眉緊鎖,面色凝重。

如今的南開大學已經被劃歸為國立大學,南開大學的校園重建自然也是教育部掏錢。張伯苓將南開大學的重建預算報到教育部以後,被教育部七砍八砍的,少了一大半,不過這也在張伯苓意料當中,畢竟南京方面財政困難,也不可能是南開大學要多少錢,教育部就給多少錢。

在張伯苓看來,只要教育部給錢,那就是好事情,就辦學而言,張伯苓是專業的,錢多有錢多的辦法,錢少有錢少的辦法,就怕教育部一分錢不給,那南開大學就真的沒法復校了。

然而教育部即便是答應給錢,可這錢給的也不痛快,整整拖延了兩三個月,重建經費才算是送到南開大學的手上。

經費慢了三個月,肯定會影響南開大學的重建進度,也會影響秋天學子們複課,但這些都是小問題,關鍵是過去的三個月里,物價飛漲,通貨膨脹嚴重,教育部所批複的經費原本是勉強能夠重建南開大學的,但經過這三個月的拖延後,經費卻已經不夠了。

張伯苓校長也正是為了這件事情而發愁。

放下那張採購預算,張伯苓苦惱的拿下眼鏡,揉了揉眼睛,隨後開口吩咐道:「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再縮小一下校舍的規模了,看看有什麼是沒必要的,能減就減吧!」

「校長,這些是已經精簡過的了,實在是不能再減了。」旁邊一人開口說道。

「可是照著這樣建下去,我們的錢根本就不夠買材料的!」張伯苓無奈的說。

「校長,要不然您再去想想別的辦法,看看有沒有其他渠道可以籌錢?」那人開口問道。

張伯苓「化緣和尚」的外號可不是白叫的,當年籌建南開大學,就是張伯苓去四處求人化緣,一點點的籌集資金,最終建立起了南開大學。

張伯苓卻搖了搖頭:「難啊,今時不比往日了,以前日本人還沒有來,跟別人討錢自然是容易一些,可日本人來了之後,這京津之地的富戶也都逃走了,他們早就失去了京津的產業,留下來的那些能保住產業的人,十有八九做了漢奸,如今也被清算了。現在國家是百廢待舉,局勢也不太平,哪會有人掏錢出來建學校啊!」

「實在不行的話,去找清華大學或者北京大學幫幫忙,這些年,我們跟清華北大共同治學,他們底子厚,說不定能幫襯咱們一些。」那人又說道。

抗戰期間南開大學與清華北大一起南下,公共成立了西南聯合大學,如今也是一起北上複課。雖然南開大學在天津,清華北大在北平,可三所學校也算是共過患難,互相之間是有情誼的,如今南開大學有難,找清華北大幫忙也不為過。

然而張伯苓卻還是搖了搖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咱們的經費不足,我想清華和北大的經費也不充裕,估摸著他們現在也正缺錢呢!咱們三所學校畢竟有著八年的患難之情,我要是向他們開口,他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定會給錢與我,可這與取他們的血肉喂咱們自己有何區別?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

「但是我們的錢真的不夠,若是按照原來規劃的校舍繼續建設下去的話,建到一半就得停工。」

「哎,可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張伯苓長嘆一口氣,隨後開口說道:「實在不行的話,就先建上幾排簡單的瓦房臨時充當校舍,再不行就像在昆明那樣搭草棚,等以後咱們有錢了,再推倒重新蓋!」

就在此時,外面有人敲門進來。

「校長,外面有人找您。」

「是什麼人?找我有什麼事情?」張伯苓開口問。

「那人自稱是從美國回來的,是受到仲述先生所託,專門來找您的,他還帶了一封仲述先生的親筆信。」

「仲述」是張彭春的表字,張彭春也曾經在南開大學擔任過教授,所以南開的老師會稱呼張彭春為最「仲述先生」而不是「張先生」,也是與張伯苓進行區分。

這次反倒是張伯苓微微一愣,雖然張彭春如今身在美國,但張伯苓與張彭春一直有聯繫,張伯苓從昆明來天津之前,還專門給張彭春發了一封電報。按說如果張彭春有事找張伯苓的話,可以直接發電報,犯不著專門找人大老遠的從美國帶封信給自己。哪怕是有急事,發電報也比找人送信更快。

可如今張彭春卻專門找人帶信,這讓張伯苓意識到,張彭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而且還是那種法不傳三人的事情。

「把人請過來吧。」張伯苓開口吩咐道。

不一會,一個長相斯文的中年人被請了進來,他見到張伯苓以後,立刻行禮道:「您就是張校長吧?」

兩人分賓主落座後,長相斯文的中年人才從包中掏出了一個文件袋,這個文件袋包裹非常嚴實,封口的位置竟然還用上了火漆印。

「張校長,張彭春先生讓我將這個文件袋親自交於您手上,您檢查一下這文件袋可否完好。」中年人開口說道。

「真是煩勞先生了。」張伯苓開口道謝,並且檢查了文件袋,的確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迹。

那名中年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後,便起身告辭了。而張伯苓則打開了文件袋。

裡面有一封信和一個小文件袋,小文件袋也用火漆印封住,而那封信的信封上則寫著「吾兄伯苓親啟」的字樣,正是張彭春的筆跡。

張伯苓打開信封,仔細的看起了那封書信,隨後他的表情凝固起來,緊接著臉上便出現了狂喜了色彩。

張伯苓慌忙的打開了那個小的文件袋,見到了裡面的花旗銀行本票後,頓時長出了一口氣。

「哈哈哈哈……」下一刻,張伯苓忍不住的大笑起來。

沒過多久,一名南開的教師急匆匆的敲門進來:「校長,您沒事吧?」

「我沒事,就是太高興了!」張伯苓開口答道。

「高興?」對方一臉的蒙圈,要知道在不久之前,張伯苓還在為了南開大學重建經費的事情而苦惱,這才沒過一個小時,怎麼就開懷大笑了!

張伯苓則接著笑道:「咱們有錢了,咱們有錢建學校了!之前不是想建圖書館么?現在要建起來!還有化學實驗室,我們也要建!黃教授想買美國的實驗器材?買,統統都買!還有操場,也要翻修,鋪上好的煤渣,再修兩座看台……」

「校長怕是為了錢愁壞了,得了失心瘋了吧?」那人下意識的想道。

張伯苓也沒有隱瞞,他開口說道:「陳強給咱們送錢來了!」

「陳強?在美國的那個陳強?太好了,他總算沒有忘了咱們南開!」那南開教師頓時面露喜色,隨後開口問道:「校長,陳強給了咱們多少錢?」

「十萬塊!」張伯苓伸出了十根手指。

南開教師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有些無奈地說道:「校長,十萬塊雖然不算少,但現在物價飛漲,這十萬塊怕是遠遠填補不了我們重建南開的經費窟窿啊!」

「我沒說法幣,我說的是美金,十萬塊美金!」張伯苓開口說道。

「什麼?十萬塊美金?我的天哪!這麼多錢!陳強從哪裡從來的這麼多錢!」南開教師驚呼一聲。

「即便是在美國,十萬美金也是一個大數字,尋常人一輩子也攢不到這麼多錢。陳強這些年在美國打拚也並不容易,估計這也是他這些年的所有積蓄了!我們更不能辜負了他,咱們要把南開建設的漂漂亮亮的,讓南開成為中國最一流的大學!」張伯苓說著握了握拳頭,隨後接著道:「去定幾張去上海的火車票,我得親自去一趟上海的花旗銀行,把這筆錢取出來!」

南京方面在三月份開放外幣市場,法幣對美元瞬間從20比1暴漲到2020比1,而且這個數字還一直在上升,如今已經到了3000法幣才能兌換1美元。陳強捐助給南開大學的十萬美元,換成法幣的話就是三億法幣,再多建幾所南開都沒有問題。

有了這筆錢,張伯苓瞬間就硬氣了,南開大學可以建好的教學樓,可以建圖書館,可以建宿舍,可以修繕操場,可以建實驗室,可以購進各種實驗器材,甚至未來幾年的辦公經費都很富裕,可以說南開大學的前途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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