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血色蒼穹 第一千五百章 我們努力過啦

光榮的,睿智的,正確的,偉大的,為了撥亂反正恢複繁榮安定的傳統社會秩序,才不得不起兵反抗僭稱元首的獨夫民賊的奧法貴族們,現在又一次被人稱之為「叛軍」了。這其實就相當於是管所有的鋼鐵直男說你打球好像坤坤一樣,嘲諷效果當然是拔群的。門閥的紈絝公子哥自然大多都是廢物公子哥,但有血性的特殊個體還是有一些的。面對這樣無法容忍的侮辱,他們覺得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一定要把身為門閥子弟的根性表現出來!

「陸希·貝倫卡斯特,老子和你拼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性青年,站在本艦的後甲板大聲吼叫著。他一身法袍上布滿了塵土和血污,狼狽得就像是剛從土裡挖出來似得,此時更是雙目赤紅,滿臉猙獰,狀若瘋魔。說實在話,這種精神狀態並不適合施法,就算是勉強施法成功也很容易引起反噬,精神層面有極大概率受到不可逆的傷害。然而,這時候,這位血性男兒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舉起了法杖,聚集起了自己所有的魔力和最後的體力,沖著極光號放出自己最強的大招,一發火焰三連星。

……別覺得這尷尬,要是時機把握準確,火焰三連星可是能一次性把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轟死的。陸希這種畢竟都是規格外的怪物,他們放出來消耗還沒有回藍快的普通手段,在普通人看來就是神鬼莫測的大招了。

可是,這位青年明顯是學院派出生,絕對實力是有的,但沒有戰鬥經驗,也就不明白什麼叫做把握時機了。他偏偏是忘了,火焰三連星的射程只有不到一百米,超過這個距離,火元素的塑能就無法繼續維持了,威力驚人的爆炸火球也會迅速分解成一堆毫無殺傷力的小火星子。

火焰三連星旋即呼嘯而出,然而在還沒有擊中月光鍍膜的時候,便直接消散在空中。伴隨著連續不斷地火光和爆炸聲,這點攻擊便連一點點小波瀾都沒有掀起,甚至連七曜極光號上的人都沒注意到。

青年法師扔下了手中的價值連城的法杖,沖著旁邊或是慘叫哀嚎,或是呆若木雞的水兵們大吼著:「都在幹什麼呢?開火啊!給我開火!」

魔法師用腳踢在一個火焰弩的炮手身上——這個人也是他的家丁——在平時,出生高貴奧法豪門的他可做不出這種粗鄙之舉的。可即便是這樣,對方依然趴在甲板上嗚嗚咽咽地毫無反應。要知道,方才的機關炮洗地,可是一瞬間把他炮位上所有的戰友都達成碎肉了,連囫圇一點的屍體都沒剩下。而只有他居然依舊是毫髮無傷。不過,很難說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看他那樣子,估計下半輩子都要伴隨著ptsd了。

怒急了的魔法師抓著他的衣領,直接將幾乎癱軟成一團爛泥的他直接拽到了火焰弩旁邊,大吼道:「開火啊!我讓你開火聽不到嗎?敵艦就在那裡,開火啊馬上開火!賤民,聽到了嗎?你唯一的用處就是戰鬥致死,聽明白了嗎?不然我現在就……啊!」

魔法師不敢置信地看著深深插入自己腹部的匕首,微微顫顫地指著露出了瘋狂表情的炮手。這個出生貴族的學院派魔法師高高在上慣了,怎麼也想不到,平日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的,家畜一般的普通雜兵,居然敢傷害自己。

當然,不說是他了,就連那個炮手自己都不敢相信。瘋狂褪去之後的恐懼很快便再一次奪走了他所有的心智,他隨即發出了一聲慘叫,就這麼從殘破的甲板胸牆上翻了過去,一頭栽入了雲海之中。

就算是自由落體,等落到地面上摔成肉泥也是要花上一點時間的,可是,在此之前,他生前攻擊的最後一個人,他的主人卻已經斷了氣。不知道這位想要戰鬥到最後一刻的魔法師,在生前最後的念頭是不是千萬不要得罪PTSD患者。

他只是目前發生在艦隊中小小的一幕,甚至都沒有引起本艦上大多數人的注意力。只不過,悲哀的是,類似他的例子,在現在瀕臨崩潰的聯合軍前衛艦隊中並不是個例。

收錢幹活的傭兵和海盜……啊不,我是說自由的海上男兒們並不想死戰,臨時徵召的新兵和沒見過多少血的門閥私兵也缺乏死戰的意志,就連收到大家族重金豢養的家臣衛士們,這時候也開始動搖了。

「老大,我們已經打了三輪炮,連敵艦……啊不,連貝倫卡斯特大師的皮都沒摸到,兄弟們也死了不少,打到這地步,夠對得起老頭子的了。」一個滿身血污的衛士對自己的老大道。

「嗚,是啊,畢竟都是老爺們的鬥爭,不能老讓我們這些底下混飯吃的背鍋嘛。」侍衛隊長狠狠地點了點頭,咬牙切齒地下了決心。

他隨即帶著自己的部下,把還準備繼續抵抗的主人打昏扣下,然後經過幾乎不算是戰鬥的小衝突便佔領了機關室,把蒂斯魯核心調整到了最低的懸浮出力狀態,又派人打起了白旗。

他們所乘坐的奧倫斯號是這支艦隊中第一個投降的,但依然還是挨了兩發炮彈。其餘的戰艦就更慘了,再一次承受了極光號又一次劈頭蓋臉的彈幕洗禮。還活下來的倖存者們這時候當然不會再猶豫了,趕緊紛紛打起了白旗。

「司令官閣下,我們現在做什麼?」在旗艦巴巴羅莎號上,年長的幕僚看著司令官,小聲地問道。

重傷的勒森少將一言不發已經全身纏滿了繃帶,面目有些獃滯,之前的意氣風發更是蕩然無存,正處於相當艱難的心理重建之中。我們必須要理解他,畢竟啊,被人用飛龍騎臉更難忍受的,便是被人用一艘船騎臉了吧?

「閣下,我們該怎麼做?閣下,閣下……是要繼續抵抗嗎?」一個年輕一些的戰鬥法師大約是實在見不得自家長官這個鬼樣子,忍不住大聲道。

年輕人的熱血總是會有很強的激勵意義的,勒森少將終於恢複了神智,齜牙咧嘴地道:「抵抗,當然要抵抗了!我可是高貴的歐倫蒂安家的成員啊!就算是損兵折將,就算是……」

「不是損兵折將,是快要全軍覆沒了。」年長的幕僚冷著臉道。

「而且我們連他們的船皮都沒有碰到。」又有人又補充了一句。

「是的,就是才必須要抵抗到底!就算是戰局不利,也絕不能忘記我們的驕傲!我們必須要向世人證明,奧法門閥的尊嚴不容玷污!我們更要告訴我們的敵人,我們絕不是懦夫!」

「所以說,這已經不是不利的問題了……」年長的幕僚有點絕望了。他雖然受的傷雖然不重,但很清楚,現在己方雖然大部分戰艦和士兵都還沒有完全喪失戰鬥力,但根本不可能再打下去了。

總不能大家都死在這裡吧?他看了看渾身繃帶但臉上卻出現不正常潮紅,簡直比他平時好著的時候還戰意盎然的司令官大人,忍不住便向旁邊的傭兵隊長使了一個眼神。對方立即露出了會意的神色。他的兄弟也戰死了不少,早就不準備打下去了。

不過,就在大家準備做些什麼來自救的時候,卻聽到勒森少將大聲喊道:「快!扶我起來!我還要戰鬥!把本人的……」

「閣下,要把您的備用法杖抬來嗎?」年輕的戰鬥法師興奮地道:「只剩下那根八尺長的了!」

「對,對,那武器還是我以前用過的,用金剛樹打造而且還裝了配重,必須雙手用還能當戰錘使呢!我正好用來和那傢伙再大戰三百……個屁啊!把勞資房間里的那瓶120年的格蘭莉夏,還有那套奧克蘭產的翠玉酒具一起都抬過來!我要和戰勝自己的人共飲一杯。是的,我的確是輸了,但也是努力奮戰過得,配得上一個體面的……嗚,停止抵抗!」

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地說一聲投降嗎?幕僚已經無奈了。

「越是在這個時候,才更必須要坦率地展示身為奧法貴族的風度和禮儀。仗打輸了沒關係,但若是失去了驕傲,那才是真正的失敗!」

所以,您就是準備這樣戰鬥到底的?怪不得人家才是大貴族子弟啊,光憑這無恥就不是我們這樣的屌絲學得出來的呢。

周圍的人一個個露出了嘆為觀止的表情,這時候,卻聽到勒森少將又大聲道:「你們還在等什麼呢?趕緊關閉導力引擎,把白旗也掛出來!可不要再讓將士們白白送死了!」

傭兵隊長再也難以掩飾自己心中的卧槽,大聲地喊道:「司令官閣下下令,不打啦!投降啦!」

「等等,我沒說要投降啊……」勒森少將的聲音淹沒在了眾人的忙碌中。他撇了撇嘴,心想這幫子粗鄙之人果然是不足以謀,完全不明白睿智的奧法貴族們的戰鬥方式,就算是不能武鬥我還是可以文斗嘛。到時候,且看我對那個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得他無地自容倒戈卸甲……嗯,這樣可能是做不到的,但至少還是可以在大眾面前展示一下我勒森·歐倫蒂安大師的氣魄。後世的史書記載聽起來就不會太難看了。

一想到這裡,勒森少軍頓時就如同充滿了氣的皮球一般鼓起了胸膛,等待著勝利者的蒞臨。他看到了在五癆七傷的巴巴羅莎號上飄起的白旗。他也看到了正在向自己的接近的七曜極光號,他甚至看到了立在船頭上的陸希·貝倫卡斯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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