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希原本以為,就算是大家趕到了大聖堂,那裡現在空無一人也實在沒有什麼卵用,明明所有的駐紮大聖堂的神官都在城外的難民營里當義工。要想讓已經變成「幽靈」呃,「光靈」的艾瑟小姐的靈魂回到身體,估計還必須要到城外去找幫手才可以。
於是,當他看到已經回到了聖艾蕾娜大教堂,並且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的大主教閣下,其實是有那麼一點點吃驚的。
實際上,包括安東尼樞機大主教冕下在內的一部分神職人員已經到了好一段時間了,甚至連聖艾蕾娜大教堂的中央禮拜室都打掃了出來,一副精心準備要接待賓客的樣子。他們是在幾個小時前隨著一部分感到的禁軍先鋒騎兵一起進城的。
要知道,這個老人即便是再累得筋疲力盡油盡燈枯,也依舊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神術施法者之一,靈覺遠超凡人。他雖然身處難民營中,卻也能夠感知到四面八方的異動。數以千計飛天騎士的出動自然不可能瞞過他的靈覺和目力。當他在城外看到鋪天蓋地的獅鷲騎士舉著黑薔薇王旗和戰鬥天使戰旗,從堅固的要塞壁壘完全無法阻擋的天空中,一鼓作氣地躍過城頭時候,便知道內戰的大局已經決定了。
事實上,賽瑞迪爾的命運本身便不完全操縱在這兩位至尊帝位的爭奪者手中。十餘萬強橫的奧克蘭禁軍支持誰,誰便能坐穩青曜之座。
而老人的預估當然也是完全正確的。當禁衛軍的陸上騎士們騎著戰馬抵擋城下的時候,由各個諸侯帶來的士兵組成的守城部隊當場便崩潰了。他們甚至連最起碼的抵抗都沒有做出來,當機立斷地表示認慫才是普世價值,用理所當然的果斷態度敞開了帝都的城門。
擁有數千年歷史的光輝之都賽羅克希亞,擁有史詩級的防禦城牆,純粹鋼鐵製成的巨大城門,密集的箭塔、炮樓和光能塔,足可以讓上百條成年真龍望而卻步。可現在卻彷彿一位全副武裝渾身上下都是刺的豪放淫婦女,色狼們根本不需要冒著生命危險碰得頭破血流,人家會自己躺下完全張開雙腿等你進去呢……
帝都的守軍們表現得確實很沒有節操,但這也不奇怪。需知,封建貴族領主們之所以敢於對抗中央皇庭,也不過是為了在國政中給自己爭一塊最大的蛋糕。領主們的武勛、榮譽和豐厚的戰後收穫,和普通時士兵一點關係都沒有。說白了,士兵們大多只是為了三餐溫飽和一份軍餉和安家費才入的軍營。在明知道大勢已去的情況下,他們也鮮少會有奮戰至死的覺悟——更何況是對抗奧克蘭禁軍呢?
這些奧克蘭守軍士兵們其實都是在太陽王時代出生長大的,更是聽著這位聖君一手打造的禁軍的赫赫戰功和傳奇故事長大的。要讓他們站出來對抗禁軍,這就相當於讓一個聽著《說岳全傳》長大的熊孩子參軍之後,告訴他,敵人是岳家軍一個道理。
「他們的選擇很明智,避免了帝都的一場無意義的兵災。當然,托他們的福,我們才能在恰當的時候出現在恰當的地方,才有辦法及時救回艾瑟呢。」樞機主教安東尼冕下依然是那副滄桑衰老,感覺隨時嗝屁都不奇怪的樣子。不過或許是因為內戰眼看著就要結束了,老人的心情不錯,自然顯得年輕健康了不少。
「戰爭的時候,我們有救助普通奧克蘭災民的職責,而到了戰爭結束的時候,我們也有幫助聖泉皇家的正統繼承人穩定局勢的義務。在合適的時刻做合適的事情,這其實也是我們這個組織能存活至今,畢竟還越來越壯大的原因吧。」看上去似乎又恢複了一些精神的樞機主教閣下眨巴了一下眼睛,表情上似乎帶著一絲促狹。
「聖泉皇家的正統繼承人」?嗯,說白了就是世界第一公主殿下了嘛?當年您老不願意出席伊肯皇帝的加冕儀式,相當於給了那位禿頭大叔狠狠的一巴掌,搞得他從登基到掛掉都沒坐穩過椅子,帝位的合法性都一直受到各種質疑——當然了,奧克蘭的帝位傳承,當然是不需要身為民間組織的大聖堂同意的;而現在,世界第一公主殿下剛剛進入帝都,您就立馬出現要為她站街了?要說大聖堂真的永遠中立誰信啊?要說沒有一點點姦情誰信啊?嗯,如果沒記錯,太陽王夫婦在生前跟您老的關係貌似也一直很親密的嘛……
總而言之,大聖堂就是一個中立的,平等的,無害的,正義的宗教兼慈善兼國際刑警組織。我們從來就不會介入任何國家的內部爭鬥,請列國的王公貴族國王皇帝們儘管放心。什麼?你說誰信誰是傻子?喂喂,您不能這麼隨便詆毀一個擁有數千年歷史享譽世界的國際組織,要質疑的話,請拿出證據來啊!
總而言之的總之,就算是大聖堂這樣陸希兩輩子見過的最有節操的宗教機構了,但依然也有現實主義和腹黑的一面。
要知道,像這種能夠養得起自己軍隊和「國際刑警」的「跨國慈善和宗教機構」,純粹論起影響力比陸希家鄉的聯合國高多了。你要是相信他們真的和列國的政治勢力和強權任務沒有牽扯,要相信他們的政治立場會像他們自己說的那樣完全保持中立……孩子,你今年多大了,怎麼還這麼奶衣舞呢?
「我相信卡特琳娜殿下是一個聽得進道理,擁有真正的『王者仁心』的人。她既然已經控制了帝都,太陽王在國庫中留下的數千萬金奧銖的藏金便成了她的所有物,我倒是希望這位殿下能拿一部分出來,救濟一下城外的災民。她當年的出生和受洗儀式都是我主持的,並且也聽我見過幾堂歷史課,應該是會買我這個面子的吧。」老人又補充了一句。
給那幾個小公主上歷史課的就是您的秘術,給卡琳上課就必須是您親自出馬,話說,太陽王他老人家這麼偏心真的沒問題嗎?話又說回來了,您老居然連奧克蘭國庫里多少藏金都知道,到底和太陽王他老人家是什麼關係啊?
看著陸希的眼神卻頓時顯得有些微妙:「當然了,如果小朋友你願意幫我勸勸,他慷慨解囊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吧?」
這位樞機主教老爺子明顯是知道陸希和世界第一公主殿下之間的關係的,所謂「老而不死是為賊」就是這個道理了吧?
您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我還能拒絕呢?不過,老人家就算是擠兌得自己完全無法反駁,但陸希依然是從對方燃起了油然而生的敬意。所謂沒逼格的無節操和有逼格的無節操,區別就在於此了。前者無非是為了一己私慾,於是頂多只能叫賤人;後者卻總有一個很高大上光偉正的目標,於是就成了聖人。
「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卡琳盡量多出點血的。」陸希道:「另外……呃,也好叫你知道,赫林城的存糧現在也都落到了我們手裡。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糧食說不定會比軍隊還下一步抵達帝都城下呢。難民們的苦難時間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安東尼大主教微微一怔,隨即便露出了釋然的笑容。他也是聰明人,自然是一聽就猜出陸希的方法來了。能夠讓糧食跑得比軍隊還快,當然只可能是水運了。
事實上,在卡琳的軍隊控制虹河和赫林堡的時候,鷹舵城主尤弗里克公爵正式降服的那一刻起,奧克蘭帝國的兩大母親河之一,南北縱向的格羅倫河的航運控制權便落入了世界第一公主殿下的掌握之中。只要將糧食從赫林運到不遠處的虹河支流,沿著水路進入格羅倫河,便可以在三天時間內抵達帝都城外的聖泉鎮。
征服敵人需要的軍隊,但征服人民的心,需要的卻是錢糧了。這個道理,世界第一公主殿下自然是懂的。
不過,在帝都的戰況還沒有見分曉的時刻,就敢讓糧食這樣寶貴的戰略資源先一步沿著河運出發。只能說,卡琳和陸希的確是膽大包天自信心完全爆棚了,似乎大一開始就從來沒有失敗的打算。
「就算是短時間分不出勝負,順流而下的糧食成了對方的戰利品也無所謂啊!」在卡琳的臣子們有人提出質疑的時候,世界第一公主殿下卻是如此這般回答的:「反正到時候搶走糧食的伊肯叔叔的軍隊,為災民們送來糧食的卻是我。自古以來,人心向那一方傾斜,那一方就是必然的勝利者!」
「可惜的是,卡特琳娜殿下自然是真正的勝利者,但伊肯陛下卻也不見得是失敗者,只是一個被迷惑了心智的可憐人吧。」樞機主教沉痛地嘆息了一聲:「這都是我的責任!監視和消滅邪魔,保護人民不受邪教徒和魔神爪牙的侵害,都是我們應盡的職責。可現在,卻讓一個魔神術士潛伏在伊肯陛下的身邊如此長的時日,實在是太失態了。」
「這個並不是您的錯!那個魔神術士能通過吞噬血肉獲得記憶,變裝起來自然是天衣無縫的。」陸希安慰道:「況且瑟琳希婭皇后本身也不會什麼太謹慎的人,會被邪魔盯上,只能說是命運的悲劇吧。」
老主教搖了搖頭,雖然保持著笑容,但情緒中卻帶著一絲莫名的苦澀和嘆息。對於這種責任感異於常人的人來說,是很難短時間從這種負罪感中拜擺脫出來的。「總之,等這裡的事情大體了解,我會回聖都述職,向教宗倪下提出辭呈的。」
「……需不需要做到這個地步啊?話說,樞機主教也可以辭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