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路過CD店的時候,溪川不經意地往裡面瞥了一眼,《涅槃》被單獨放在店內正中間的醒目貨架上,店裡正在放送的音樂也是《涅槃》中的《如果》那首歌。聽著曾經為之付出無數心血的熟悉的旋律,一些感情在心頭湧起。

身邊的辛安察覺了:「是你們的歌?」

溪川貌似平靜地笑著點點頭,在寒冷的一月,胸口忽然暖熱起來。

原本只是宿舍里醬油用完了,辛安自告奮勇去樓下的超市買,但溪川也覺得自己在充滿暖氣的屋子裡快憋壞了,開窗通風和她一起下來。大街上的任何一家有音樂的店鋪、超市、商場,無一例外地播放著《涅槃》。

「那時候也是這樣呢。」辛安微笑著感慨,「好像找到了闊別已久的溫暖。」

溪川詫異地轉頭看向她。

「三年前的這個時候,也像這樣,大街小巷都傳唱著那首《時間》,明櫻的聲音飄蕩在整個城市的上空。」辛安回憶道。

「覺得有些可惜吧。作為L-ETHER的忠實fan,我也不希望L-ETHER解散。即使後來停止了活動,在和明櫻組成SEAL知道L-ETHER時代已經結束之前,我還始終期待著L-ETHER的第二張專輯。」溪川繼續往前走,「人和人的關係還真是奇怪啊,那時候的我怎麼想得到自己將來能和偶像一起工作呢。」

「明櫻其實從沒有把自己看作偶像。有時我在想,曾經還有過像她一樣的藝人嗎?以驚人的速度賓士,卻又自己接受著自己冰冷的目光。」

地上因為才下過凍雨的緣故結了冰,辛安沒掌握好平衡,險些摔跤,溪川伸手扶住她,身後穿過一群嘰嘰喳喳的女高中生。

「當心點啊。」溪川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也許是聲音太甜美,那一群女高中生回過頭,驚喜地認出了溪川,激動萬分地圍過來央求著:「Seike,幫我簽個名吧。」溪川一一滿足,辛安等在一旁。

「Luna殿呢?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啊?」給其中一個女生簽名時被問道。

「Luna今天有宣傳,我沒有啊。」溪川用筆指指辛安手裡的醬油,「我和朋友在宿舍做飯,沒醬油了,就下來買。」

「啊,好神奇啊,Seike居然親自做飯,好想吃呢。Seike姐姐一定手藝一級棒!」另一個女生插話道,「那Luna殿會不會做飯呀?」

「Luna廚藝比我好得多,大多數時間是Luna做。」溪川一邊簽名一邊說。

「呀!」女生們異口同聲地發出驚叫,又忍不住興奮地跳來跳去,像是挖到了一條重大八卦。溪川笑著扯住其中一個跳得最猛的女孩,把簽名本還給她,指指地上的冰面:「別跳了,路上結冰小心滑倒,天氣冷,早點回家啊。」

「姐姐實在是太溫柔了呀!」一群小女生又繼續興奮了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和溪川揮手道別。

目送她們走遠後,溪川才轉身拉上辛安繼續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其實一直以來我的人氣比明櫻差很多,像今天這樣很多雜誌和PD都只邀請明櫻。也有很多人懷疑我和明櫻截然不同的聲音和風格怎麼可能合作得好,在一輯大賣之前公司甚至考慮過讓我們各自單飛。然而明櫻卻一再堅持要和我組成SEAL,無論什麼節目也一再要求要和我一起參加。最初的階段真是非常艱難,但明櫻就是四處用『我和Seike是一個組合的,如果不邀請Seike我也不會參加』這樣的威脅提高我的曝光率,後來隨著所出席娛樂節目的播出和專輯的大賣,我也逐漸有了些人氣。現在有些節目還是只邀請明櫻,但也有隻邀請我的節目,因為宣傳太多忙不過來,有時候確實需要分開行動,因為一切都好了起來,明櫻也對此不那麼敏感和反感了。說實話,如果沒有我,明櫻也能發展得很好,反過來卻不行。」

辛安若有所思地點頭附和:「明櫻是那樣講義氣的人,一旦認定你是朋友,必定兩肋插刀肝膽相照。」

那麼,這樣也可以嗎?

像我們之前商量好的那樣欺騙她。

欺騙你現在最親密的朋友。

這樣也可以嗎?

直到晚上十點半,明櫻和GIN也沒有回來。按照計畫採訪應該早就結束了,溪川不免有些焦急,終於忍不住撥打明櫻的手機,卻一直關機。再撥GIN的手機,通了。

GIN的聲音壓得很低:「喂?」

溪川有點不好的預感:「GIN,我是Seike。怎麼還沒回來?」

「鄭理事和蘇理事要見Luna,我們現在在公司,不用擔心,回去再說。」GIN匆忙地把電話掛了。

「怎麼回事?」辛安在一旁問溪川。

「不知道,公司高層突然要見Luna。奇怪。」溪川的眉頭緊鎖,喃喃地重複道,「這麼晚了,不知道什麼原因。」

「以前經常有這種情況嗎?」辛安拉著緊張的溪川在餐桌邊坐下。

溪川搖搖頭:「沒有。」

「你估計是什麼事情呢?」

「聽GIN的語氣不像是好事。」溪川沉思了一會兒,「即使有什麼緊急通知也應該是通知我們兩人,沒理由把Luna一個人叫去。」

「我聽到一些傳聞,說YXC公司對旗下藝人很糟糕,經常暴力相向,是真的嗎?」

「糟糕是真的,暴力的話,對某些『不聽話的』男藝人隨手一拳一腳的是尋常事,但對Luna還不至於。理由說得難聽些,就是畢竟她現在是他們最重要的搖錢樹。再說Luna是易新誠親自從大楓唱片高價挖過來的,看在總裁的分上也不會有人敢動她。」

「那就好。放心吧,不會有事的。」辛安拍拍溪川的肩,「前段時間被anti事件嚇得神經衰弱了。明櫻的父母應該也被嚇壞了吧,有沒有過來看她?」

「欸?這麼一說我才發現,明櫻的父母連電話都沒打來一個。住在一起也有段時間了,也從沒有見明櫻給父母打電話。」

「……這樣啊,難道她父母還反對她玩音樂?」

「有那麼嚴重嗎?」

「反正高一那時候是比較反對的。我記得明櫻的老爸也是什麼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很嚴肅的一個人。這麼想來明櫻其實也是千金小姐呢。」

「唔,竟然有這樣的事?我都一直不知道呢。」

「怎麼明櫻沒和你說過?」

「明櫻從來不跟我討論家事。」溪川有些憤憤,卻正好轉移了注意,沒有開始時那麼擔心了。

晚上十二點多鐘,明櫻和GIN終於回來了,溪川幾乎是撲過去開門的。

「什麼事?」一開門就迫不及待地問。

明櫻的反應卻很奇怪,好像完全沒聽見溪川的問話,拖過來一把椅子爬了上去,往天花板上東張西望,嘴裡還一直碎碎念著:「肯定在哪裡有的,肯定在哪裡有的。」

溪川完全茫然,放棄不在狀況的明櫻扭頭去問GIN:「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GIN看了旁邊的辛安一眼,猶豫著說:「朱麗葉在這裡的事,不知怎麼被公司高層知道了。鄭理事很生氣,警告Luna別再生事。」

「哈啊?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了?」

「這個宿舍里絕對有哪個地方安裝了攝像頭!」雖然一無所獲,但明櫻仍不死心。

溪川無奈地扯她下來:「怎麼可能?我在這裡住N久了,也沒發現有攝像頭。」

「你那麼遲鈍的人怎麼靠得住。」

「好啦,不可能的。」溪川扳過明櫻的肩,「一定是誰說漏嘴了。」

「那更不可能。知情者就只有GIN和司機大叔,這兩個人絕對不會說出去的。說出去對他們來說有什麼好處?」

溪川愣了兩秒,往沙發里一倒:「唉——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朱麗葉又不會永遠待在這兒。真是的!剛才在電話里說清楚就好了嘛,幹嗎搞得那麼神秘?害我擔心死了。」

GIN繞到門邊:「那我先走了,你們倆早點休息。明天上午上完專業課後還有室外訪談和美食節目的錄製,晚上回公司排舞,會很辛苦的。」

明櫻點點頭關上了門。

「明櫻,我……」辛安說道,「我看我明天還是回上海吧。好像給你們添麻煩了。」

「你說什麼啊?」明櫻臉色陡變,「多住兩天,哪兒也別去!反正都已經被罵了,這麼快就走不是虧了嗎?」

明櫻的孩子氣讓辛安笑起來:「哎喲,我本來就是來看看你恢複得怎麼樣,你沒事我不就放心了嗎?你們每天都那麼忙,我待在宿舍里也會很無聊的。」

「嗯,那……你覺得怎樣開心就怎樣吧。」明櫻情緒有些低落地甩下這句話進了衛生間。

溪川沒見過這種神情,試探性地看了辛安一眼,正好對上辛安的目光。辛安勉強地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麼。

其實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辛安的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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