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無論迷失在哪條路上 12

那由多打開光碟匣,把光碟放進去後,卻忍不住停下了手。只要把光碟匣推進去,就會自動播放。

電影《凍唇》就會出現在液晶屏幕上。

那由多不由得深呼吸。他想起圓華的話,不能因為痛苦,就不願面對過去——

那由多認為她說得對,回想起來,自己一直在逃避,高中時也一樣。他當時只是覺得煩躁,覺得為什麼自己會遇到這種事,卻不願正視過去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直覺得,這部電影代表了自己黑暗的過去。

但是,不光是影像,有關這部電影的所有記憶,都在內心投下了漆黑的影子。那由多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尤其是那天晚上。

完成所有拍攝工作的那一天,也就是所謂殺青的那天晚上舉行了慶功宴。地點是在外景地鄉村的小旅館內,演員和工作人員都參加了,那由多當然也參加了。

但是,擔任他經紀人的母親那天並沒有陪同。因為那天早上母親突然有急事,一個人先回家了。一名工作人員會在隔天把那由多送到離家最近的車站。

對那由多來說,那場慶功宴並不好玩。周圍都是大人,沒有人和他聊天。在拍攝期間,他也只和導演甘粕說過話。

他獨自喝果汁時,一個男人在他旁邊坐了下來。那是姓水城的電影製作人。在電影開拍之前那由多和水城說過話,母親告訴他「那是比導演地位更高的人」,所以他很緊張。

水城稱讚了他的演技。「這部電影如果沒有你,就拍不成了。因為有你,這部電影有可能成為出色的作品。」那由多聽了這些話,天真地感到高興。

「演了之後,有什麼感覺?你內心的某些東西是不是覺醒了?」

那由多被他這麼一問,感到很慌亂,覺得他似乎看透了自己的內心。

雖然他忘我地按照甘粕的指示演戲,但不能否認,自己贊同主角的某些部分。他發現自己內心有這個部分時,感到不知所措。

回想起來,甘粕可能在工藤京太這個童星身上,看到了這樣的素質。

那由多沉默不語。水城探頭看著他的臉說:「一定覺醒了。你內心具有和這部電影的主角相同的資質,而且受到了刺激,否則不可能發揮出那樣的演技,對不對?」

他無法回答「不對」,在無奈之下,只能回答:「有一點兒。」

水城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但這沒什麼好難為情的,曾經被視為高尚的興趣。人生就要好好享受,我很享受,兩種都是。」

那由多點了點頭,但完全不知道水城為什麼對他說這些,也不知道他說的「兩種都是」到底在說什麼。

宴會結束後,那由多正準備回房間休息,水城再度叫住了他,說有事想和他聊一聊,要不要去他房間繼續聊。

那由多雖然很累,但他不敢拒絕。因為對方是地位最高的人。

當房間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時,水城開始喝啤酒,而且邀那由多也一起喝啤酒。

「喝點兒啤酒沒關係,凡事都要試一下,演員更需要累積各種經驗。」

那由多還是無法拒絕。他跪坐在那裡,看著水城為他倒啤酒。

那不是他第一次喝啤酒,他從來不覺得好喝,當時也完全搞不清楚是什麼味道。但因為緊張,他覺得口乾舌燥,所以就咕嚕咕嚕接連喝了下去。

「你酒量很好啊,真有出息。」水城開心地繼續為他倒啤酒。

之後的事,他就記不太清楚了。當水城說演藝圈和演技的事時,他只是附和著,但中途之後就失去了記憶。

原因很清楚,因為他醉了,所以就睡著了。

當他醒來時,發現房間內一片漆黑。他躺在被褥上,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只記得做了好幾個噩夢。他頭痛欲裂,很想嘔吐。他猜想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會做噩夢。

他隨即聽到了鼾聲。有人睡在自己旁邊,而且是個成年男人。

他突然感到害怕。噩夢——那真的是噩夢嗎?

當他發現自己一絲不掛時,驚訝得幾乎停止呼吸。噩夢中,有人脫了他的衣服,摸遍他的身體,還親吻他的嘴唇。斷斷續續回想起的噩夢漸漸有了真實感。

他全身不停地顫抖,隱約看到自己的衣服雜亂地丟在榻榻米上。他想伸手拿衣服,但身體卻不聽使喚。

他好不容易把衣服抓了過來,穿上內褲。全身仍然顫抖不已,他雙手抱著其他衣服,沒有穿拖鞋,就離開了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他衝進廁所。因為他感到一陣強烈的反胃,他對著馬桶狂吐,不停地告訴自己,那是夢,全都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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