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流水流向何方 2

約定的那家店位於車站大樓的二樓,那是一家掛著粉紅色招牌的水果吧。隔著玻璃窗向內張望,在窗邊的座位上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她低著頭,應該正在滑手機。「她已經到了。」那由多對身旁的脅谷點了點頭。

走進店內,那由多來到座位旁正準備開口時,對方搶先開了口:「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到了。」而且她繼續低頭看手機,似乎感受到那由多他們走過來的動靜。

「你以為我會遲到嗎?我之前和你約見面時,遲到過嗎?」那由多站在那裡問。

「我剛才看到你的車子開進去。」那個女生——羽原圓華指著窗外說道,她手指的方向是立體停車場的入口,「在你開進去的一分鐘前,有三輛車連續開了進去——一輛小貨車、一輛貼了新手駕駛標誌的轎車,以及一輛麵包車。那個停車場今天好像很擁擠,所以我以為你需要花一點兒時間找車位。尤其那個新手駕駛員應該會有點兒傷腦筋。因為還不熟練,停車可能要花很多時間。」

「今天那裡的確有很多車,但剛好附近有空位,我很幸運。」

「是噢,難怪這麼快。」圓華抬頭看著那由多問,「最近還好嗎?」

「馬馬虎虎。你好像也是老樣子。」

「怎麼個老樣子法?」

「就是……還是老樣子……很有你的風格啊。」

「你在說什麼,語法不會有點兒奇怪嗎?」圓華皺起眉頭,一雙讓人聯想到好勝的貓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不知道她的一頭長髮怎麼綁的,盤在頭頂上好像一個壘球。無袖襯衫下露出兩條纖細的手臂,更襯託了她苗條的身材。

脅谷似乎對他們的對話感到有點兒不知所措,露出不安的眼神看著那由多。

「圓華,」那由多叫了一聲,「我來介紹一下,他是我高中時的同學,名叫脅谷。脅谷,她是羽原圓華。」

「請多關照。」脅谷向她打招呼。圓華說:「你好。」

那由多和脅谷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服務生走了過來,把一個巨大的水果聖代放在圓華面前,好幾種水果幾乎都快擠出來了。那由多和脅谷點了咖啡。

「不好意思,這次突然拜託你這麼奇怪的事。」

那由多向圓華道歉。圓華正準備把哈密瓜送進嘴裡,停下了手:「我不覺得是什麼奇怪的事。得知認識的人住進開明大學醫院,既然有人脈,當然會想要通過人脈打聽一下消息啊。」

「你這麼說,我心情就輕鬆多了……」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爸爸是開明大學醫院的腦神經外科醫生。」

「你第一次去找筒井老師時,不是自我介紹說是開明大學醫學系羽原博士的女兒嗎?因為我周圍沒有腦神經外科的醫生,所以就記住了。」

他並沒有說,因為自己讀過醫學系,所以覺得很熟悉。

那由多和脅谷見面的第二天,傳了電子郵件給圓華。他在電子郵件中提到,聽說有一個叫石部憲明的人的兒子住在開明大學醫院接受治療,可不可以請她協助確認這個消息是否屬實。他當然沒忘記在電子郵件中補充說,石部是他高中時代的恩師。

圓華立刻回覆說,兩個星期前,那名病患從其他醫院轉到開明大學醫院。而且補充說,她爸爸好像是主治醫生。

那由多立刻回覆,他想了解詳情,問她該怎麼做比較好。圓華回覆說,有些情況可以說,有些情況不能透露,直接見面聊最簡單。於是,就約定今天在這裡見面。

圓華默默地吃著聖代,突然停下手中的湯匙,輪流看著那由多和脅谷。

「以前很照顧你們嗎?」

「什麼?」那由多問。

「那個姓石部的老師啊。通常畢業超過十年,即使知道班導師的兒子發生意外住院,也不會這麼擔心。既然你們特地來這裡,我猜想以前應該很照顧你們。」

那由多和脅谷互看了一眼後,對圓華露出了苦笑。

「你說得對,我們以前都是很嚴重的問題學生,如果沒有石部老師,我們絕對會變成失敗者,所以得知老師目前遇到了困難,當然不能袖手旁觀。」

「是噢,失敗者噢。」

圓華再度開始吃聖代,吃了一半左右,放下了湯匙。

「詳細的說明我就省略不說了,我可以進入開明大學醫院的資料庫,也在某種程度上了解我爸爸的工作內容,所以或許能夠滿足你們的期待。但是,有一件事必須聲明,身為醫院相關人員,我等一下告訴你們的內容會違反規定,也侵犯了隱私,更違反了醫生的守密義務。但我相信你們會保護隱私,況且我也不是醫生,所以就破例告訴你們。不過,你們絕對不能告訴別人,你們可以保證嗎?」

那由多和脅谷一起點頭:「當然可以。」

圓華把雙手放在腿上,直視著那由多和脅谷。

「病人名叫石部湊斗,十二歲,送到開明大學醫院時的狀態是無法自行移動,無法自行飲食,無法溝通,無法控制排泄,無法說出有意義的話語,但勉強可以自主呼吸。」圓華口若懸河地說,「永久性植物狀態,也就是植物人,目前的情況也幾乎沒有改善。」

圓華說的內容和從松下七惠那裡得到的消息一致。從醫學的角度說明意識不清超過一年的情況,應該就是這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意外?」脅谷問。

「聽說是溺水,造成心臟一度停止跳動。」圓華說,「但開明大學醫院的資料庫內並沒有寫明在哪裡溺水,以及為什麼會溺水的相關信息。這也很正常,因為這些事和治療完全無關,我爸爸應該對這些事也沒有興趣。」

「所以你爸爸……羽原醫生怎麼說?」那由多問,「他不是這種病症的世界權威嗎?有可能恢複嗎?」

「不知道,我沒問過我爸爸。即使我問了,他應該也不會回答我。除非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則醫生絕對不會說樂觀的事。」

圓華的語氣聽起來很冷淡,但應該是事實。

「他的父母……老師和師母的情況怎麼樣?我也很關心這件事。」脅谷問圓華。

「聽熟識的護理師說,好像算冷靜。」圓華回答,「雖然是令人痛苦的狀況,但意外發生至今已經一年多,應該已經接受了現實。但這只是病人母親的情況,聽說病人的父親至今沒露過臉。」

「石部老師嗎?」脅谷提高了音量,「為什麼?」

「不知道原因,護理師也覺得很納悶。我爸爸也對這件事很有意見,因為他說差不多要談重要的事了。」

「為什麼呢?」脅谷問那由多。那由多也只能偏著頭納悶。

「你們打算怎麼辦?」圓華問,「如果你們等一下要去醫院,我可以帶你們去。我剛才確認了一下,病人的母親每天都會去醫院。」

「可以去探視嗎?」那由多問。

「可以會面。雖然沒有意識,但狀態很穩定。」

那由多和脅谷互看了一眼。

「那就先去看看?」脅谷說,「我見過師母幾次,也許可以了解一些詳細的情況。」

那由多當然沒有理由反對。

開明大學醫院大樓嶄新時尚,前往病房時,必須經過一道專用的門,探視病人的訪客必須在櫃檯辦理登記手續。如果病人和陪同者拒絕會面,就無法入內探視。

圓華代替他們辦理了手續。正當他們等在那裡為不知是否能夠獲得許可感到不安時,圓華很快就回到了他們身旁。

「把這個別在身上。」她遞上訪客證。

他們跟著圓華搭上電梯。

「幾樓?」那由多問。

「八樓。」

那由多按了「8」,但燈沒亮。

「這樣不行。」

圓華把訪客證放在按鈕旁的黑色塑料板上,然後又按了「8」的按鈕。這次燈立刻亮了。

「沒有這個,就不能去八樓嗎?」那由多看著訪客證說,「真是戒備森嚴啊。」

「那是特別樓層,八樓的保衛特別嚴格。因為有時候會有貴賓入住。」

「那石部老師的兒子為什麼會住在那裡?他不可能是什麼貴賓。」

「根據大腦的狀態和我爸爸的治療內容,有可能被認為是貴賓。」

那由多偏著頭,看著圓華的臉問:「什麼意思?」

她欲言又止,隨即移開視線,輕輕搖了搖手說:「對不起,當我沒說。」

圓華的回答很奇怪,那由多不知道該怎麼響應,和脅谷互看了一眼,聳了聳肩。

電梯來到八樓。整個樓層靜悄悄的,好像連空氣都靜止了。

寬敞的護理站內有幾名護理師,圓華走過去和她們聊了幾句,轉頭看著那由多和脅谷,指向走廊深處。

三個人沿著走廊走向深處,塑料地板擦得很亮。

「貴賓病房怎麼樣?三餐都吃大餐嗎?」那由多小聲地問。

「沒這回事。」圓華回答得很乾脆,說話時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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