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也許你真的錯怪她了……」
媼同樣面沉似水，沉默了一下之後，抬眼掃向張小茹說：「張小茹，這就是你創造出第二個巫鬼教來的理由吧？正如小馬所說，你是九黎神族巫妖血脈，你比楊死更有理由要維護巫鬼教的利益，所以你絕不可能背叛巫鬼教，你只是再以另外一種方式去維護它，保護它……」
「也許，是這樣吧……」
張小茹微微一笑，答道：「我死後的這些年裡，巫鬼教似乎已經漸漸偏離了我們原本的初衷，沒錯，我們曾經為非作歹喪盡天良，尤其天師道剛剛崛起之時，我們更是盤踞在川蜀之地無惡不作，但我們從未想過要擾亂這個世界的安寧，甚至讓這個世界走向滅亡……自被天師道消滅之後，我們巫鬼教的人潛伏在道門之中假裝被天師道所完全同化，但一直以來的目的無疑只是盡最大的努力讓巫鬼教重新壯大起來，以報當年被張道陵滅門之仇，以便讓巫鬼教重新崛起雄霸驅魔界……」
話說到這裡，張小茹的臉色再度陰沉了下來……
「然而……楊死卻改變了一切……他的所作所為並不是要讓巫鬼教重新崛起，他只是在利用巫鬼教，利用巫鬼教來發泄自己內心的憤怒和仇恨……他要讓全天下的人都對他俯首稱臣，讓所有反抗他的人都不得好死，他要把這世界變成地獄……」
「可是楊死……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再度發問。
這一次，回答我的是媼。
「如果說這真的是楊死現在的想法的話，那麼，他不是沒有這樣去想的理由……」
媼嘆了口氣，答道：「你不要忘了楊死是什麼人，他是九世奇人，更是與生俱來的活死人，他從小被世人所嫌棄、仇視，仇恨的種子自然早已種在了他的內心深處，即便是他被張碧清帶上龍虎山後，也依然被同門師兄弟們仇視、嫌棄和恐懼、嫉妒的目光所包圍著，那時候，除了楊左生、張叢雲和江一峰之外，整個龍虎山上幾乎沒有幾個師兄弟願意多理他一眼，那時我時常潛入龍虎山中就是為了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因此我比誰都清楚他那些不為人知的痛苦……也許他這一生之中，最平靜最快樂的時光，就是隱居深山的那些日子吧……」
媼望向張小茹，不知何時起，張小茹也已眼含淚光。
「那時候，他也許真的想過放下心裡的仇恨和締結，就那麼安安穩穩的和你在荒山野嶺中共度殘生，可是……可是你卻死在了他的眼前……」
「是我對不起他……」
「不，張小茹，這與你無關，你是那一事件之中最大的被害者……」
聽到媼這話，張小茹竟又含著眼淚一聲冷哼，晃了晃腦袋，苦笑著說：「你這麼說其實也沒錯，我確實對不起他，但他更對不起我，畢竟……當時就是他親手用刀刺穿了我的心臟……」
「你……你說什麼？」
張小茹的話再度讓我震驚，而這一次不單單是我，甚至連立在一旁的媼、冰原以及張雅都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你剛剛說什麼？」
媼驚慌發問，而聽到那話之後，我更是完全反應不過來了。
這怎麼可能呢？
回想起來，當初楊死帶著張小茹隱居那事情的原委，我曾經聽兔兒娘詳細說起過。
那是三山大劫發生之後幾年內的事情，龍虎山遭劫之後，楊死、楊左生兩兄弟拚命護送著年幼的白龍下了山，為了保護白龍，楊死不惜捨身返現，在山腳下自己引走了巫鬼教的追兵，並且自那之後被巫鬼教的人追殺了多年。
而也正是在那段追殺與被追殺的日子裡，楊死與巫鬼教的教主張小茹相識。
兩個人，一個是符籙三山寄予厚望的九世奇人，另一個是巫鬼教血脈純正的巫妖后裔，兩個特殊的身份成就了一對近乎天敵的對手，而命運就是如此的弄人，一對天敵卻偏偏相愛相守，成就了一段孽緣。
這孽緣自然得不到世人的諒解，為了留住對方，兩人這才決定隱居深山之內不問世事了此殘生，可該來的總是要來，天師道和巫鬼教的人最終還是追趕而來。
至於雙方如何找到兩人的位置，半個多月前，燕七已經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解釋，不，也許我早就應該改口稱呼他為「庚辰」了。
是他一直躲在暗中操作一切，也是他引天師道和巫鬼教的人同時殺入山中，血染荒山殊死對決，最終更導致了張小茹被天師道高手擊殺的慘劇。
張小茹被天師道所殺，楊死因愛生恨，從此心性大變墮入魔道，才逐步成為了巫鬼教教主，一直至今……
當然了，這只是當初兔兒娘所說的版本，而如今，張小茹親口的一句話，卻足以推翻一切。
「張小茹，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會這麼說？」
顯然一直以來似乎對一切都瞭若指掌的媼，如今也已經迷茫了……
「當年不是天師道的人殺死了你？為，為什麼你說殺死你的人是楊死？這不可能啊，如果當初就是他殺掉了你，隨後這些年裡他又為什麼要為了救你而想盡辦法？不可能，這根本就說不通……」
「難道時至今日，我還會用這種謊言來欺騙你們嗎？」
張小茹冷笑，滿眼的絕望。
「當年他殺死我，為的正是巫鬼教教主之位，他早已計畫好了一切；而之後他救我，恐怕只因自己承受不了自己內心的掙扎，以及對我的虧欠，所以他要彌補……」
「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媼聽完這話連連搖頭，張小茹卻又一瞪眼，惡狠狠地說道：「不可能？我眼睜睜看著他把刀插進了我的心口，你說不可能？那傷口至今還留在我的身體上，不過，我的心早已經因腐爛而被取下，如今填在心房裡的，不過是一捧已經凝固的黃土……」
張小茹的話，讓我們瞬間啞口無言，然而不願相信她的顯然不只是我，甚至連媼也驚慌地搖著頭說：「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雖然和楊死沒有什麼交情，但礙於他九世奇人的身份，他從小到大我可沒少跑到龍虎山上去看望他，他的人品我比誰都清楚……」
「清楚？既然清楚，你可曾料到他會變成現在這樣？」
「這……」
張小茹說完話，媼猶豫了一下，但隨後又緊皺著眉頭說道：「不，那也不可能，如果他真會下狠心把你殺死，如今根本不會想要再救你！張小茹，你，你肯定是在騙我們……」
「如果你覺得我是騙你，也無所謂，該何去何從、該幫助誰，由你們自己決定……」
說話間張小茹抬眼望向我們的身後，雖然我們所在的走廊之中還算太平，但是從走廊兩端傳來的打鬥聲、廝殺聲卻一直不絕於耳，顯然，激戰還在繼續，從未停止。
這時就聽張小茹又說道：「這些日子我到處奔走，只為盡量召回我巫鬼教中那些曾經對我忠心耿耿的老人，雖說已經成功收回了幾個分部，但情況依舊對我方不利，天鮮樓是我們巫鬼教的總部所在，這一戰，立威也好、做給那些在我和楊死之間搖擺不定的巫鬼教教眾們看也好，我們，絕不能輸……」
話說一半，她突然緊皺眉頭猶豫了一下，又陰冷地說道：「不單不能輸，而且今夜……楊死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