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一眼看出我們的驚訝，坐在旁邊悄悄解釋說：「道有道法，妖有妖招，那是妖魔的障眼法，簡單說跟給死人上供燒紙是一個道理，只不過用幻術把零錢變成了人間飯館裡常見的菜肴。」
白龍說話時，那道士已經嘿嘿陪笑著朝我們走了過來。
「幾位客官，歡迎光臨，請問……」
話說到一半，那個道士竟然愣了住，隨後提著鼻子在桌子上開始亂聞，一時間我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難道說他聞出了我們身上的人味兒來？
我嚇得手心直冒汗，白龍的手也悄悄地開始往放在凳子旁邊的登山包里伸，估計是準備被發現後直接魚死網破，黃紙符第一時間祭出去先滅了這個跑堂的……
可這時就見那道士撓了撓後腦勺說：「怎麼有股羊騷味兒啊？今天沒賣涮羊肉啊？」
他這話一出，氣得坐在旁邊的媼一蹄子就踹了過去，咧著嘴嚷嚷道：「罵誰呢？罵誰呢？哥們兒不是羊！哥們兒是靈獸！千年的靈獸！」
「靈獸？沒看出來。」
那道士掃了媼一眼，嘿嘿笑了起來：「沒想到我們小店還來了只靈獸客人，真是蓬蓽生輝，不過您是千年靈獸，我們店老闆年也是千年的妖，怎麼看起來……差距這麼大？」
竟然被個遊魂野鬼冷嘲熱諷一通，媼都該氣瘋了，那道士一看情況不對，也趕緊收住了話，嘿嘿笑著說：「您別激動，我這不是開玩笑的，敢問您是什麼靈獸？」
「我是……」
媼眼珠一轉，答道：「我是陳寶，我就是個大傻叉！」
「陳，陳寶？」
道士聽完愣了，隨後又陪笑著說：「我活著的時候做過倒是，關於神獸什麼的，倒是也聽說過一些，可我聽說的陳寶，好像……不長這個樣子吧？」
「整容了你管得著嗎？」
見那道士說話不怎麼中聽，媼已經懶得搭理他了，而那道士當然也能聽出媼是在敷衍來，於是也不說話了，又掃了我們其他人一眼，忽然，目光盯在了我的臉上。
他嘿嘿笑著掏出塊抹布來開始擦桌子，一邊擦一邊忽然用很輕微地聲音說：「冷靜，冷靜一點兒，別害怕……」
聽到那話，我心裡「咯噔」一聲，但一時之間倒是也沒明白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緊接著就聽他又瞄了我一眼說：「鬼是不流汗的，你再緊張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得露餡……」
他這話一出口，大家更是都驚住了，難道說，他早就已經看穿了我們的身份？
見事不對，白龍當即掏出一張黃紙符來，趁著那個道士手按在桌子上時沒注意，就想用定身符定了他，可沒想到那道士看都沒看一眼就躲了過去，緊接著收了笑容，朝著白龍一瞪眼說：「你找死呢是不是，快把符咒收好，會被我主人發現的！」
他這話出口根本沒等我們回答，眼睛忽然又往桌子下面一掃說：「你們別怕，我不會害你們，自己人。」
「自己人？」大家更是都愣了住。
然而這時就見他一雙小眼睛賊溜溜地往周圍掃視了一番，見還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這才盯著白龍座位旁邊的登山包一挑眉說：「你們一進來我就知道你們肯定不是孤魂野鬼，因為你們拿進來的登山包……是我的……」
「你，你的？」
「沒錯，就是我的。」
那道士說完了話竟擠在我旁邊坐了下來，嘆了口氣，忽然又嘿嘿笑著說：「你們竟然拿到了我的包，恐怕也已經找到我的屍體了吧？」
之前他過來時，礙於緊張大家都沒怎麼敢抬頭看他，可現在他這麼一說我趕緊盯著他那張青白色的臉仔細掃量了起來，還真別說，他跟我們在水裡發現的那隻傀長相還真有點類似，只不過，那隻傀的臉要更胖一點，估計是在水裡泡腫了，而且跟他穿的衣服也不一樣。
見我掃向他身上的道袍，那道士又嘿嘿笑著說：「你們不用懷疑，那個穿著迷彩服的就是我，我死時根本沒來得及換上道袍，可死後怕一直待在這裡沒人認出我的身份來，所以就把包里自己的道袍燒了，又穿在了現在這鬼魂之軀上……」
「既然你是道士，為什麼會在這裡當起了服務員來？」我忍不住問。
「我這不叫服務員，按我們老闆娘的話說，我這叫店小二……」
那道士說著嘆了口氣，又說：「看你們也是同道中人，想必也是為了兔子精來的吧？」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們當然也就沒必要隱瞞了，於是大家都點了點頭，但是沒說話。
畢竟還不知道他到底什麼來路，言多必有失。
而那道士卻又開口說：「實不相瞞了，我最初進到這裡跟你們的目的一樣，那大概是兩個月前的事了……」
說到這裡，他趕緊學著古禮朝著我們拱了拱手，又說：「忘了自我介紹了，在下茅山派後學術士胡德山。」
後學術士這個詞我以前聽小茹說過，自然也知道是什麼意思。
尋仙問道、煉金降魔之人都稱為術士，按照道家劃分，術士分兩種，一種是先天術士，一種是後學術士。
所謂的先天術士就是左白龍這種，自出生以來就是道學奇才，具備先天極好的天賦，而且自幼就開始跟隨楊道爺修習道法；而後學術士，一般指的都是一些資質平平後期皈依道門開始學道的人……
緊接著又聽那個叫胡德山的孤魂野鬼說：「我以前是個商人，做煤炭生意的，從南方運煤到大同去賣，後來撐了兩年就賠破產了，一時間我眾叛親離走投無路，最困惑的時候也是頭上三把火最虛弱的時候，結果就被孤魂野鬼盯上，想要拉我這個半廢之人當替死鬼，好在一個遊方的茅山老道把我給救了，後來見我反正已經對人世間心灰意冷了，又有道緣，就把我收為了徒弟，那年我三十六……」
「那今年你多大？」我問。
「今年我三十七……」
胡德山答道：「我學了一年覺得自己各種技術掌握的差不多了，就背著師傅自己出來想闖蕩闖蕩，走到這兒用羅盤一測，陰氣衝天，我就起了跟師傅一樣降妖伏魔的心思，然後多方打聽之後，我發現這裡住著只修鍊千年的兔子精……」
「既然你是沖著那隻兔子精來的，為什麼現在反倒成了它的夥計？」
「哎，這就說來話長了。」
胡德山連連嘆息，又接著說道：「我大致打聽了下那隻兔子精的事之後，就打算自己把它收了，用鐵鍬挖洞挖到地下，找到了那個陰洞，我本以為自己三十多歲還能修道那肯定是道學奇才啊，結果他媽的挖洞時挖勁兒大了，直接就把洞給挖穿了，我他媽腳底下一空直接就掉進了陰洞的死水裡面，腦袋撞在一塊石頭上撞死了……」
說到這裡，胡德山直咧嘴，用手不經意地揉了揉當時頭上撞出致命傷口的地方，又嘆息著說：「人是在這種至陰的地方，死後魂魄根本就投不了胎，我順著陰洞飄飄蕩蕩就到了這裡，發現那隻大兔子精一直在利用這間鬼店聚集四處的遊魂，然後吸它們的魂魄來補充自己的力量，我見到那隻大兔子精時，那兔子精也想要吸了我的魂魄，我一激動嚇得求爺爺告奶奶把我師傅的名諱報出來了，結果那兔子精一聽名字，竟然說我師傅是它以前的一個舊友，因此礙於面子就把我給留了下來，讓我在這兒給它幫幫忙照看一下店面……」
聽他說到這裡，白龍趕緊插話問：「你師傅竟然能跟千年的兔子精做朋友？他什麼來路？」
胡德山答道：「我師傅就是茅山的掌門天師——毛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