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北,永遠只屬於藏北人民

縱觀藏北發展史,得出一個結論:藏北,只屬藏北人民,而一切外來者只是匆匆過客,終將在此難以久留。以往不知有多少中外探險家、科學工作者都曾對藏北有過濃厚興趣,並產生過無限的遐想,至今仍牽動著許多有識之士前往此地。有人曾經預言,下一個世紀旅遊的熱點將屬於藏北高原。這一預言無疑有很大的誘惑力。如今,新疆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古代樓蘭遺址先後有大批中外科學探險工作者至此,因此,那裡不再有更多的神秘。而現實的藏北高原則情況有些不同,早在十八、十九世紀英俄探險者在敦煌盜寶成功後,把目標集中到過藏北,那裡惡劣的氣候環境、嚴重缺氧使它不同於世界其他探險地。在藏北,龐大的駝隊消失了,探險者多為野狼果腹,倖存者在付出慘重的代價後落荒而逃。他們對藏北終於有所認識,宣稱那裡為死亡之地,致使在以後相當長的時間裡,藏北高原對外界來說,幾乎是一片空白,對藏北的瞭解和認識更多還停留在種種神秘的猜測上。

直到七十年代,國家和西藏自治區政府才組織力量對藏北進行過一次科學考察。由於條件、設備、科學等原因,只是進行過一些一般性考察。

我對藏北的瞭解和認識,是在一九八五年隨這支科學考察隊深入藏北無人區生活一百天之後。藏北的一切都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心靈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震撼和衝擊。這些很難用語言一一表達準確。那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特殊,與眾不同,在相當長的時間裡,我的生活無形之中都受它的影響。藏北,對於我來說,真可謂魂牽夢繞。在和朋友交談中,也會把話題引到藏北上來。時間一長,我的經歷和發表的大量專題照片無形之中對藏北起到了一種宣傳廣告作用,誘惑許多熱血青年紛紛要求去藏北,就連省委書記的小兒媳也非要鬧著調到我們單位,要和我再去藏北高原。

由於對藏北的鍾情,在經過一段休整之後,我鄭重地告訴幾位朋友,要把我在藏北的一些經歷和故事寫成書,讓更多的人認識和瞭解藏北高原,這一決定受到朋友們的一致讚許。部分書稿出來後,就有朋友陸續上門閱讀。

一天中午,老史和劉賓等幾位朋友來到我的住處,每人拿了一篇稿子看了起來,在看完幾篇藏北故事的草稿後,老史合上稿子,口中唸唸有詞,他說今年一定要去一趟藏北,就是一個人,一輛北京吉普也要去。這是發生在今年(一九九七年)初的事。

八月份,我去了北京,一是給女兒看病,一是拜訪中央電視台的趙忠祥同志,就《人與自然》專題和老師進行交流,在這次交談中,趙忠祥同志兩次提到了本台的汪陽同志,他問我認識汪陽嗎?我回答說知道有這麼個人,具體情況不是很清楚,趙說:「汪陽也去過藏北高原,在那裡拍攝過野生動物專題片,有的專題還得了獎。」看得出,趙老師對汪陽很敬佩,當時,我本想藉此機會讓趙老師引薦認識一下汪陽同志,這位在某些方面和我有著同樣經歷的人,但看到趙老師工作很忙,因為我的來訪已經耽誤了他很多時間,實在不忍心再打擾他,也就打消了此念。後來我聯想到《南方週末》本周人物介紹中有一小塊文字介紹了汪陽同志的經歷,從中知道他的身體狀況很差,很大程度上是藏北惡劣氣候環境對他的摧殘。我的身體從藏北返回伊始,並沒有過大的反應,只是覺得身體發輕了,走路時總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高原疾病才漸漸表現出來。而且病情加重,每遇天氣變化,心臟提前反映出來,胸悶發慌,總有一種此次過不去的感覺。兩次到醫院檢查的結果才知是心臟受損,左心室舒張順應性減弱,由此可見,藏北氣候是何等的殘酷,它給一名優秀的運動員留下了終身傷害。也難怪在藏北最北部的雙湖辦事處的一二百人中,幾乎是清一色的藏民,真正的漢族人屈指可數。

八月二十六日,我從北京返回西安,人還未安頓好,劉賓即打來傳呼,回電話時,劉賓告訴我他和老史去了西藏,昨天晚上他才回來,起初我以為他在開玩笑,一問詳情,他們果真去了西藏,劉說他是坐飛機從格爾木先回的,老史開著車還在格爾木呢。這次去西藏途中,他們的越野車在一處惡劣氣候地段出了毛病。車被誤了一個多小時,為修車身體受到很大消耗,一路上靠吊瓶和吸氧維持才渡過難關。

藏北是美麗的,然而氣候環境殘酷無情,常人難以忍受。和劉賓通過電話,我聯想了許多,想到了考察隊的老關早晨刷牙時竟拿下了兩顆門牙,不帶一點血絲,上個世紀英俄探險家駝隊失蹤,被野狼果腹,汪陽和我的身體備受摧殘,留下傷痛,我突然猛想到,藏北,這片神聖的高原,它永遠只屬於藏北人民,一切外來者,只是匆匆過客,終將在此難以久留,違反了這一自然規律,是要付出代價的。

在本文寫成不久,偶然在報紙上發現一篇《揭開人類高原低氧適應之謎》的文章,文中談到我國醫學專家吳天一教授通過研究發現,生活在海拔四千五百米以上的世居藏族與其他移居人群的一個顯著不同點是,世居藏民有顯著的低氧耐力,人胸廓及肺發育良好,有較大的肺活量,肺總容量及強大的心臟儲備功能和顯著的耐低氧能力,紅細胞數、血紅蛋白值保持在正常範圍內。在高原氧氣含量僅為平原區一半時,無紅細胞增多,無肺動脈高壓,最大攝氧量和無氧代謝閾值均比生活在低海拔地區的其他民族人群高。即使超負荷運動,世居藏民的血氧水平也比平原人高出許多,從而揭示了藏民為什麼能在高原仍具有良好的勞動能力和極低的高原病患率。

此文從理論上證實了我瞬間的靈感,藏北,只屬於藏北人民,不屬於任何外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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