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繫可可西里

一個大膽的、富有挑戰性的計劃一直在我心裡燃燒著:那就是去可可西里採訪。為此,在一九九○年初的東北評選工作結束以後,我就開始了各項準備工作。一方面積極和青海省的王啟發同志聯繫,一方面做社裡領導同志的工作。經過一番努力,社領導的工作很快就做通了,青海方面也已經有了迴音。但有一個問題很難解決,成為我這次西行的難點:經費問題。社裡只同意我的正常採訪費用,不同意繳納管理費,而青海方面則堅持交納幾萬元的採訪管理費,否則不同意前去採訪。當時,單位的經濟狀況不允許拿出幾萬元錢到一個地方採訪一個專題。於是,決定如法炮製,向我第一次進藏那樣,再次採用追趕考察的方法。這在當時是唯一可行的辦法。計劃確定之後,我思想反而輕鬆了很多,不再像前些日子那麼火急火燎,日夜不定。現在,我只需要和青海方面保持聯繫就可以了。

一九九○年的五月中旬,大規模的可可西里科學探險考察隊在青海省的首府西寧正式開始了。王啟發同志及時打來電話,把詳細情況告訴了我,這時,我開始收拾行李,到單位財務室辦理了借款手續。與此同時,購買了大量膠卷,一切就緒後,我毅然踏上了西行之路。這次西行,不像五年前我第一次進藏北時那麼匆忙,這次,妻子和五歲的女兒到火車站為我送行,儘管我一再安慰家裡人,但妻子和女兒同我分別時仍顯得很悲傷,哭了起來,女兒哭著說:「爸爸早點回來!」

到了西寧,已是第二天的清晨,王啟發同志準時在火車站接了我。我在西寧沒有久留,拿著王啟發同志的幾封介紹信,我正式踏上了可可西里採訪之路。

到達格爾木以後,我來到解放軍的一個運輸團,找到了團長,向他說明了我的身份,同時,請求搭乘他們團的軍車去可可西里採訪。團長是一位很熱情的人,他爽快地答應了我這一請求,並反覆詢問了我一些有關可可西里的情況,然後,接通了電話。不一會兒,一名連長來到了團長的辦公室,團長向他交待了這次任務,要我們路上注意安全,還叮嚀連長要挑選一輛質量好的車去可可西里。我衷心謝過團長,然後和那名精幹的連長一起來到了他的連隊。連長叫了一名年輕的汽車司機,向車上裝了兩桶備用的汽油,就發動引擎出發了。不久,我們的汽車就行駛在了青藏線上。沿線經過了納赤台、西大灘等地,一路向崑崙山方向疾駛而去。

中午,我們在沿途一家四川人開設的餐館裡吃了午飯,我點了幾個菜,向連長和司機略表謝意。下午,我們來到崑崙山脈的風火山附近,發現了公路上面有很多車印向北去了,下車後一查看,發現車胎印很雜亂,起碼有好幾種汽車在此走過。我來到前面的一處兵站,詢問可可西里考察隊的蹤跡。兵站的同志用手指著告訴我們說:「你們剛才停車看的地方,就是可可西里考察隊的汽車走過的。」這樣,我們尋找可可西里考察隊的方向明確了,同時信心也增強了,很快,我們的汽車也下了公路,沿著走過的車印,一直向北趕去,汽車在一處山口翻過了崑崙山,出了山口以後,發現有一大片顏色鮮艷的帳篷坐落在山下的平地上。終於追上了可可西里考察隊的大本營,一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了。強勁的夕陽,把荒漠的可可西里大地照射的一片金光燦爛、生機無限,我們行駛的汽車也投下了長長的陰影。

看到突然有汽車開過來,考察隊的同志都好奇地圍了過來。到了營地,不等車停穩,我就拎著地質包,從汽車上跳了下來。這時連長追了過來,問我還有什麼事情,我一邊向前走著,一邊回過頭對他說:「沒有事了,你們可以返回了,非常感謝!」連長好奇地看了幾眼考察隊的大本營,轉身上了已經調過頭的汽車。在一陣陣晃動聲中,軍車向來時的方向疾駛而去。

我跳下汽車,在一名後勤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背著行李來到了一片帳篷的中間的一座單人帳篷跟前,見到考察隊隊長。我把單位的介紹信,王啟發的私人信件一起拿了出來交給他。他不等看完就說:「要交採訪管理費。」他解釋說這是規定,如果我不交,他不好交待。並告訴我,前些天他們在格爾木時,人民日報社的記者追到那裡,不交錢也沒有去成,被他打發回去了。此後,他又以種種理由拒絕我留下來。最後,他看我堅持要留下來,就讓步說:「如果你不嫌冷的話,就先睡在放東西的大帳篷裡吧!」我一聽,心裡卻是一陣歡喜。他這樣說,就等於同意我留下來了。這樣一來,我所做的一切努力,總算是沒有白費。

我被安排在考察隊放東西的一個特大的帳篷裡,裡面堆放了很多東西,有一大堆粗繩子,我永遠難忘的。當晚我睡在大帳篷裡,雖說有睡袋和大衣,可是沒有鋪的東西,直接把睡袋鋪在地上太涼,把大衣鋪上,又沒有蓋的東西。環視一周,我把睡袋鋪在帳篷裡的那一堆繩子上面。繩子很粗、睡袋很薄,人躺在上面並不很舒服。晚上十點多鐘,外面突然降起大雪,寬大的帳篷如同一座冰窯,這是六月中旬一場罕見的暴風雪。隨之氣溫也急劇下降,狂風捲著雪粒從帳篷四周吹了進來。雪粒頻繁地落在我的臉上,鑽進脖子。那一夜的寒冷,是我在藏北三個月中不曾遇到過的。我不停翻轉身體,把身體縮成一團,同時用手緊緊拉著睡袋的封口,艱難度過這漫長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考察隊員和一些新聞記者早早起來,走出帳篷,開始活動和採訪。儘管是一夜未睡,頭痛得厲害,我仍以頑強的毅力堅持起了床,背上攝影包,開始了緊張的拍攝採訪工作。在如此惡劣氣候條件下,一個人有所追求,必須首先戰勝自我,這是對人類自身的考驗。我很慶幸,在任何困難條件下,我都能做到這一點。當我今天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可可西里艱苦的生存環境和往事歷歷在目,它喚起我對許多人生美好事物的回憶。正因為生活中有了這麼多的經歷,任何困難都嚇不倒我,它使我感到永遠年輕,充滿激情。

這天早晨的採訪,也使我第一次發現有眾多的新聞記者跟隨考察隊來到了可可西里,有些出乎我的預料。我見到了新華社著名的攝影記者唐師曾,他以採訪海灣戰爭新聞而著稱。我想起新華社攝影部主任徐佑珠在吉林做評委時說過的話:「我們要派最優秀的攝影記者去可可西里採訪。」

而此時,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下,在人類地球上僅存的一塊未被外界認識的土地上,也有陝西畫報社的記者身在其中,這無疑是我們畫報社的光榮。如今,世界上許多著名的通訊社共同的座右銘是:不管在世界上任何地方,不管哪裡有新聞、有突發事件,哪裡就有本社的記者在場。這就是當今世界新聞事業發展的大趨勢和顯著特徵。在那幾年中,陝西畫報社在全國之所以小有名氣,這與我們青年記者整體追求是分不開的。在以後的幾年中,我冒著生命危險在西部一系列驚心動魄的採訪報導,為陝西畫報在中國新聞界贏得了榮譽。

現在讓我們把話題再回到海拔五千米的可可西里雪地高原,可可西里是一塊既神奇而又特殊的地域,它的西部與藏北緊緊相連,北部屬新疆,而它大部分的面積在青海省的西部。由於它的地理位置特殊,地處三省區的交界處。長期以來,對可可西里很少有人過問,像這次大規模系統的科學探險考察,在我們國家尚屬首次。

可可西里和藏北緊緊相連,有相似之處:同屬大面積的無人區。但是,它的地貌特徵更加荒漠,由於它處在死角地帶,氣候也更加惡劣,嚴重缺氧,淡水貧乏。險惡的地理環境,使人類無法長期生存。藏北高原和它本同屬一塊大陸,氣候雖然也很險惡,但是那裡湖泊星羅棋布,淡水資源相對比較豐富,為人類的生存,野生動物種群的繁衍提供了基本的保障。在藏北,即使一些鹹水湖,湖的面積之大,湖水之深都很罕見。可可西里則完全不同,僅在它的邊緣地帶尚有人類活動,野生動物資源也還豐富,而一旦深入進去,則情況完全不同。它的腹地大都處在荒漠狀態,草類低矮,動物稀少,湖泊數量也很少,而且多呈季節性。從大部份已經乾涸的湖底來看,湖的四周沙土呈現白色粉狀,是鹼化所致。所以,可可西里的科學探險考察,除了條件艱苦以外,同時也多了一份的枯燥。

這次的可可西里科學考察,隊伍規模十分龐大,參加人數之多,學科之廣,為歷屆西部考察之最。光大小車輛就有二十部之多,其中還備有拖車和發電專用車。國務委員、國家科委主任宋健擔任這次科學探險考察總指揮,考察的級別和南極北極考察同等重要。為了搞好這次考察,在可可西里的大本營建起了氣象服務站,每天有專人觀測記錄氣象預報,為考察隊提供準確的氣象服務。

由於參加考察人員眾多,每天吃飯時,都要在雪地中排起長長的隊伍,等候開飯。粗略統計一下,這次光是新聞單位來參加採訪考察的人數就佔整個考察隊的三分之一,龐大的隊伍,給後勤保障工作帶來了極大的不便。每到一處,安營紮寨要佔去很多時間,相當繁瑣。

在可可西里採訪了一段時間以後,我發現這樣下去不行,儘管付出很大代價,而不會有過多的收穫。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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