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離無人區

夜深了,我們的兩部汽車連續行駛已經十幾個小時了,必須盡快撤離藏北,如果再拖延時間的話,走出藏北就非常困難了。因為,藏北高原的雨季已經到來。許多條小河交錯流淌,有的河水很深,我們的車過河時,好幾次都被水淹得熄了火。

由於急著趕路,隊員們已整整一天沒有吃飯了,肚子餓得直叫,人也被顛得好似散了架,昏昏沉沉的。車上的兩條狗也被餓得急躁不安,一會兒站起,一會又臥下,嘴巴不停地一翕一張。

突然,司機老關喊了一聲,同時把車停下了,原來,差點壓到一隻大黃狼,我們紛紛跳下車,拿起手電,向四野照了起來,看到那隻黃狼已向遠處跑去,大夥重新回到車上,繼續向前行駛。

夜裡二點鐘的時候,汽車越過了最後一條河,停了下來。我打開手電筒,察看了一下河水,那水很清,於是我們卸下炊具,準備生火做飯。一會兒,王民洲戴著眼鏡,彎著腰,摸著黑和起麵來,他那神態,我覺得非常可笑,平時他很懶,什麼活也不願多幹,今天夜裡卻鬼使神差主動和起麵來,肯定也是餓得不行了。老邱在收拾噴燈,大夥都覺得蒸饅頭會快些,也很省事兒,可王民洲卻非要蒸花捲。因為是他做,怎麼折騰都由他,大家都沒有意見。一個小時後,王民洲一聲不吭地揭開了高壓鍋,他居然蒸出了兩鍋白花花的大花捲,大夥都笑了。黑暗中,王民洲首先用筷子串了兩個花捲,蹲在地上狼吞虎嚥起來。當我拿著兩個花捲上車時,兩隻狗也緊跟著跳上汽車,那兩隻狗也一天沒有吃東西了,看著我手裡的花捲,急得不行,在車上打著轉兒,直瞪瞪緊盯著我手裡的花捲,每當我吃一口,那狗的頭就斜斜一下,嘴巴也跟著翕動。那樣子挺可憐。兩個花捲,我只吃了一個,另一個就分給兩隻狗。狗的表情動態,倒使我想起一個故事,有一戶農家,請來木匠做幾件傢俱,當然那木匠要在這戶農家吃飯了。那時的生活水平不是很高。這家主婦炒了幾個雞蛋和一點別的菜,就算是很不錯了。這家有一個小男孩,平時在家很是嬌慣,有好東西總是讓他先吃,這次請來了木匠,就由小孩的父親陪著木匠一起喝酒。每當小孩的父親和木匠吃一塊雞蛋,小孩的心裡就緊張一下,兩眼不離地緊盯著盤中的雞蛋,總想著會給他留點,當那木匠把最後一塊雞蛋夾起放在嘴裡的時候,小孩哇地一聲哭了,嘴裡還罵著:「都他媽的給吃了,一點沒給我留!」小孩的父親和木匠弄了個大紅臉。小孩的母親手忙腳亂地又忙活起來,還得一個勁地給孩子說著好話。

吃完花捲,老關又燒起水,準備泡點茶喝。漆黑的夜裡,噴燈裡吐出藍色的火焰,好似鬼火一般,車上發黃的燈光,卻顯得很柔和,小河的水嘩嘩地奔流著,經過這一折騰,離天亮的時間不長了,我們開始上車休息。由於奔波了一天,都很疲勞,大夥很快就進入夢鄉。

不知什麼時候,外面又下起大雪,風吹得汽車來回晃動。車內很冷,老關開動汽車內的發動機,車內很快增高了溫度,可是發動機的聲音很響,使我無法入睡。我坐起來,披著被子,靠著車窗,靜靜地望著車外紛飛的雪片。

天漸漸亮了,車窗外的雪地開始變得清晰了。這時,一大隊藏羚羊迎著風雪從車前方橫穿而過。羚羊隊伍足足有幾公里長。根據經驗,我們辨認出這是一群從可可西里產仔歸來的羚羊群。

我大聲叫喊車上的考察隊員,觀看著畢生難逢的藏羚羊的大隊遷移。原洪起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記錄藏羚羊的數量。由於是黎明,光線不是太亮,為了保證拍攝質量,我不得不給照相機換上高速片。半個小時後,大隊羚羊群過完了,一會兒,二十幾隻狼順著藏羚羊的遷移路線小跑著追趕著大隊的羚羊群,羚羊和狼過後,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長長的足跡。

羚羊過後,大夥早就沒有了睡意,老關又啟動了汽車,一搖一晃地開始了新的一天的行程。我心想,此時離我們要到達的地方一定不會太遠了。

不久,我們見到了一位放牧的藏民,我們停下車,向他打問到班戈還有多遠。開始,那藏民一言不發,直愣愣地看著我們。就在我懷疑他是否懂漢語的時候,那藏民突然冒出了一句生硬的漢話:

「還有一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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