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羊記

雙湖,幾年前還是一塊與外界相隔的大陸,由於它海拔高,平均在五千米以上,自然條件非常的惡劣,空氣中的含氧量不足內地的一半,所以,外界人以前很少涉足這裡。近兩年,為開發藏北牧場資源,西藏政府才決定在這裡設立辦事處,一些牧民開始向北遷移。人稱這裡是勇敢者才敢闖入的地方。

來雙湖不到一個月,隊員們的臉色開始發青,手起青筋,司機老關刷牙時,刷掉兩顆門牙,竟不帶一點血絲,這事什麼時候想起來,都覺得心有餘悸。

我們不但缺氧,同時還缺乏營養,有兩個多月沒吃到新鮮蔬菜了,隊員們開始抱怨隊裡伙食糟糕,而我更懷念在申扎的日子,那時,我們可以捕魚吃,用斑頭雁的蛋做蛋糕。而眼下,我們只有天天吃掛麵。

隊長老邱發現隊員們的情緒後,心裡也很急,既擔心隊員們的身體健康,又怕影響考察任務的完成,於是決定買隻羊,改善一下隊裡的伙食。

買羊的任務在落在我和司機田師傅身上,買羊不會有多難吧?開始我把事想得很簡單。當天下午,就和田師傅開著車,向遠處的一個牧點駛去,聽到有人來,從帳篷裡走出一位四十多歲的藏族婦女,我們向她說明來意後,不想那婦女執意不肯賣羊,她說現在的羊還不肥,不能殺,要到秋天才可以,後來她又說:至少要等到八月下旬,八月下旬離現在還有一個月呢,我們怎麼等得及呀!我看一時說不通,就和司機一起向另一個牧點趕去,汽車行駛了二十多分鐘,我們便來到了第二個牧點,不曾想,他們好像商量過似的,出於同樣的理由,不賣給我們羊,他說現在還不是賣羊的季節,羊還不肥,如果在內地的話,我一定懷疑他們事先通過了電話,商量好了,可現實情況根本不可能。眼看著一下午就要白跑了,我和田師傅商量,是不是多給點錢,看他賣不賣,我們把買羊的價錢提高了許多,那藏民就是認死理,說什麼也不賣羊,我想,就是真的到了秋天,他的羊也不一定賣到我們現在出的價。

沒有辦法,不想買隻羊會這麼不順利。我和田師傅掃興地回到了住地,把情況向老邱做了匯報,老邱卻笑著諷刺我們說:「你們兩個可真是笨蛋,跑了一下午,連隻羊都買不來。」

買羊的事,就只好先放下了。

第二天,辦事處的領導來到我們的住地看望我們,詢問我們的工作進展、生活情況,臨走時說,有什麼困難和要求儘管提出來,不要客氣,老邱順便把要買隻羊的想法說了。

事隔不久,一天早晨,我們剛剛起床走出帳篷,老遠看到一位藏民,踏著晨霧,向我們這裡走來,走近一看,他的身後還跟著一隻大青羊,羊沒有用繩子牽著,而是跟著藏民一起走來的。

到了住地,我們熱情地迎上去,藏民說明來意,其實我們也早就猜到,是辦事處領導的指意,我們按藏民說的價錢付了賬,並要求他把羊給我們殺好再走。

這時,我細看那羊,足有一百多斤,溫順地站在那裡,用一種很沉穩的目光,反覆凝視我們,那一刻,我懷疑牠是有思想的,一會兒,牠又轉回頭看著遠方,好像在思念牠的同伴。

吃過早飯,藏民要我們幫他一下,說完,他就向那隻綿羊走去,一把抓住羊頭,順勢把羊按倒在地上,這時,那羊開始奮力掙扎,幾名隊員趕緊撲上前去,七手八腳捆羊的四個蹄子,綿羊的力量很大,別看好幾個人一齊上來,那羊幾次都差點掙脫,最後,費了很大勁,才把羊捆好,這時,一名隊員從帳篷裡拿出一把菜刀,遞了過去,藏民擺手示意不用刀殺。不用刀,怎麼殺羊啊!就在我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藏民漢子從藏袍裡摸出了一根一尺多長、用牛皮筋擰製的皮繩,看那樣子繩已不知殺了多少羊了,黑乎乎的滿是污跡。只見那藏民一手捏住羊的嘴巴,一手用皮繩在羊鼻孔上方一點,一圈一圈使勁地纏起來,纏到最後,兩手抓住交叉的繩頭,又使勁地紮了個結。

躺在地上的羊,這時失去了一切反抗能力,但仍不停地掙扎著,四肢有節奏地蹬動著,羊的雙眼一開一合,發出悲傷的目光,到後來,羊兩眼圓睜,自始至終我都沒有聽那羊吭過一聲。

羊的掙扎只持續了幾分鐘就停止了,儘管牠還在不斷地抽搐,可是肚子已經鼓起,兩眼已失去了亮光,這時,藏民解開羊的四肢,把羊開了膛,一股熱氣從羊的腹腔騰出,羊在掙扎的時候,血液全部集中到了腹腔,使羊的肚子鼓起,而血液並沒有凝固,那藏民熟練地一手撥動著羊的內臟,一手用碗往外舀著散著熱氣的羊血,被舀出的羊血,放在一個乾淨的盆子裡,放上鹽後,血很快便凝固了,而羊的內臟乾乾淨淨的。這種殺羊的方法,的確很獨特,不過確實有點太殘忍了。

最後,藏民從身上取出腰刀,切去羊的四個蹄子,扯下羊皮,一隻殺好的全羊掛了起來,這時一名隊員點燃了一支香煙遞過去,那藏民一邊抽著煙,一邊把沾滿羊血的大手往袍子上一抹,俯身拾起那根殺羊用的繩子,轉身向來時的方向飄然而去,很快消失在薄霧之中。

雖然是剛剛吃過早飯,可王民洲又火急火燎迫不及待和起麵來,準備做鍋盔,他說中午要吃羊肉泡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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