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北的誘惑 (代序)

一九八五年五月八日,《陝西日報》頭版上刊登了一條非常鼓舞人心的消息:由陝西省動物研究所、西北瀕危動物所十人組成的一支科學探險考察隊,由古城西安出發,前往藏北羌塘高原無人區,進行為期三個月的科學探險考察活動。

看到這一消息,真使我激動萬分。我當即請示單位領導,決定去追趕採訪這支科學探險隊,這在當時無疑是一個特大的、前所未有的新聞,從而也正式拉開了中國大規模探險史的序幕。藏北探險考察一年以後,相繼出現了震驚中外的長江漂流探險和黃河漂流探險活動。

探險意識的復甦,是民族希望的曙光。人類征服大自然每一步,都是從探險開始的。縱觀中外,不管是哪個國家,每當有大規模探險活動發生,本民族的工業都會處在突飛猛進的發展年代。八十年代中期,我們國家正處在一個這樣偉大的思想變革的年代。新思想、新思維開始被人們廣泛接受。那是一個偉大美好而且令人非常懷念的年代。這場偉大的變革,開始產生出巨大的生產力,是我們的國民經濟、思想意識迅速朝著正確的方向發展。創造精神、更新意識,已成為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科學技術已開始滲透到各個領域。而藏北高原科學探險考察活動,也被中國的經濟向西部轉移,建設開發大西北,吹響了春天的奏鳴曲。

正是在這種大的背景下,活躍的思想,追求一種未知東西的強烈願望,促使我在考察隊已出發三天後的情況下,於五月十一日下午,從西安出發,開始了我生命的追求。第一站最先趕到蘭州,原來和動物所聯繫時,說考察隊要在蘭州停留兩天,辦一些事情,當我趕到蘭州後,沒有休息,立即租了一輛機動三輪車,連續找了一夜,幾乎走遍了蘭州城,也沒有見到這支考察隊。我又立即去到西寧,在西寧停留了三天,跑遍了大街小巷的所有招待所、飯店,仍不見考察隊的蹤跡。單位給我規定,在蘭州趕不上考察隊,即刻返回西安,不要再往前追趕,當時我心裡矛盾極了,就這樣回去,真是不甘心。再往前不久,我心裡也沒有底,找不到考察隊,又如何向單位交差。眼下到了西寧,已超出了單位的規定,在異鄉昏暗的小旅館裡,我心急如焚,徹夜難眠。

然而,我每前進一站,西部地域特有的魅力,像一塊巨大的磁石,深深地吸引著我。這時,我想起了美國實業鉅子哈默的一句名言:「抓住戰機,看它把你引向何處。」我毅然決定再繼續向前追趕,我購買了西寧至格爾木的慢車票。那時,西寧至格爾木的鐵路剛剛修通,沿線的生活和路況都很差。經過了一天又一夜的顛簸,共行程達三千多公里,次日清晨,終於來到了青海省的邊陲小鎮——格爾木。下了火車,舉目四望,建築稀疏的格爾木小城,早已被漫天黃沙所淹埋。我來時,內地已是鶯飛草長,奼紫嫣紅。而格爾木撲面的黃沙,不斷的飛雪和冰雹,獨在異鄉的孤獨,都沒能動搖我追趕考察隊進藏北的決心。

令我欣慰的是,就在我到達格爾木的第三天,傍晚外出歸來,在我住的招待所大院內發現了兩輛掛著陝西牌照的考察車,經過打問,終於找到了這支我日夜追趕的考察隊。

找到考察隊後,我拿出介紹信,並把我決心去採訪的願望以及追趕他們的經過,向考察隊的同志作了匯報。聽完了我的講述,考察隊隊長老邱說:「如果在西安的話,我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你去的。正是你的這種精神感動了我們,經過研究,現在我們同意你一起進藏北,探險考察就是要有這種精神。有了這種精神,相信你一定會把工作幹好。」停了一下老邱又接著說:「明天你趕緊準備東西吧!」於是,我在格爾木匆忙地買了被子和大衣等生活必需品,和考察隊員的同事一起,踏上了藏北高原的漫漫萬里征途。

通過藏北三個月艱苦的探險考察工作,在申扎縣境內,首次發現了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高原鳥島,即錯鄂湖鳥島(海拔四千六百米),它比青海湖鳥島還要高出一千三百多米。如果當時國家設立自然科學獎的話,那一定非我們莫屬。

另外,我們還第一次向外界報導:世界上最珍貴的瀕危動物物種黑頸鶴,生活在藏北高原腹地的小洛波錯。在此之前,有關黑頸鶴的繁殖地,在科學領域一直是一個謎。

三個月的藏北腹地無人區的採訪生活,雖然使我的身體備受摧殘,體重下降了近二十斤,然而我的收穫也很大,我先後拍攝了一百多個膠卷,三千多張底片,同時還記下了大量的採訪日記,日記為我後來的寫作,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我真慶幸在當時那樣艱苦環境中我的勤奮。

我在藏北拍攝的照片,有一百多幅先後在《人民日報》等中外刊物上發表,還獲得了《人民日報》海外版舉辦的新聞攝影比賽一等獎。同時出了整版的畫刊,野生動物組照在「全國第五屆新聞攝影展覽」中獲得了銀獎,有的照片還在國際藝術影展中入選。

藏北之行,在某種程度上說,它改變了我的生活。這種改變,不僅僅是發表一些照片,獲得幾個大獎,而是體現在各個方面。現在回想起來,從我第一次進藏北至今,已經十二個年頭了,儘管歲月流逝,社會變遷,人際關係更加複雜化了。可是那遙遠而神奇的藏北高原,古老而美麗的大湖風光,純樸而善良的藏族少女,以及那片高原上孕育著的神奇的傳說,都給我留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象,回想起這一切,總還是那樣讓人心醉和神往。有時,望著湛藍天空上飄逸的白雲,仍會使我激動得流淚,每當這時,我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當我再次把生命的全部激情投入到藏北高原,於是,我曾用心靈感光過的膠卷,現在源源不斷地顯出影像,變成一種永恆。這就是今天讀者看到的《野犛牛之死》、《藏北的呼喚》、《孿生姐妹》等三十八個故事組成的《生命在藏北》的文集。

藏北高原,真真切切的攪亂過我的生活,以至於後來我重返可可西里,採訪了大規模震驚中外的國家可可西里科學探險考察活動,在那裡,我又非常幸運的獨自拍攝了數千隻藏羚羊大隊遷移這一千載難逢的珍貴鏡頭。在此之後,我又赴長江上游及源頭,徒步採訪拍攝中英聯合氣墊船長江漂流探險。在一系列的驚心動魄的探險考察和忘我的奮鬥執著追求中,使我的生命也進一步得到了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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