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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沒有任何公共倉庫或棧房,用來儲藏穀物或肉類,以供窮人維持生計;這個,要是他們都提供了準備的話,就像國外在此類情形中所做的那樣,那麼許多現在已淪為赤貧的悲慘家庭,他們就會得到救助了,而且是會以一種比現在更好的方式得到救助的。

對於城市的貨幣儲蓄,我能說的只有一點點,倫敦議會據說是富得要命; 也許可以這麼斷定,他們那樣富,是由於從那裡開出的巨額款項,倫敦大火之後公共大廈的重建以及新工程的建設, 諸如此類,第一個方面是市政廳、布萊克威爾廳、部分萊登廳、交易所的一半、高等民事法庭、計算所;路德蓋特、紐蓋特等地的監獄;沿河好幾座碼頭、台階和登陸處;所有這些不是被倫敦的那場大火燒毀便是被它破壞,在瘟疫後的次年;而第二種是紀念碑、艦隊街河渠及其橋樑、伯利恆或貝德萊姆的醫院,等等。但是,與隨後幾年中美化城市及重新教化建築業的管理者相比,城市信貸的管理者,那個時候,對於插手那筆孤兒款項 可能更為良心發現了要向那些受苦受難的市民顯示慈善,雖說在前一種情形中,那些蒙受損失的人會覺得他們的錢財得到了更好的安置,而城市的公信力較少遭受醜聞和譴責。

必須承認,那些不在場的市民,他們儘管是為了安全逃到了鄉下,可是對被他們撇下的那些人的福利卻頗感興趣,沒有忘記為救助窮人而慷慨解囊,在英格蘭最遙遠地區那些貿易城市裡也籌得了大筆款項;而正如我還聽說的那樣,那些達官貴人和上流人士,在英格蘭的各個地區,為這個城市悲慘的狀況牽腸掛肚,將大宗善款送到市長大人和行政長官手中,用來救助窮人;國王也是,正如我得知的那樣,下令每周撥款一千鎊,分成四份配給;四分之一是給這個城市及威斯敏斯特的管轄地;四分之一份給索斯沃克濱河居民;四分之一給城市以內的地區和管轄地,城牆以內的城市不算;還有四分之一份給米德爾塞克斯郡內的郊區,還有城市的東部和北部地區:不過這後一種情況我只是當作傳言來說的。

毫無疑問,絕大部分的窮人或家庭,他們此前靠苦工或零售業為生,現在靠人施捨為生;而要是沒有仁慈、好心腸的基督徒交給的巨額款項,用來支援這些人,這個城市就絕不可能生存下去。賬本毫無疑問是有的,登記他們的善款以及行政長官對這些錢款的合理分配:可是由於當事的官員死了那麼多,錢款是從他們手上分配的;還由於,正如我已經聽說的那樣,記錄那些事情的絕大多數賬本,恰恰是在次年發生的那場大火中遺失了,而那場大火甚至還燒毀了內廷大臣的辦公室,還有他們許多文件;因此我根本沒法得到具體賬目,而這些賬目我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見到的。

不管怎麼說,萬一有類似的一場劫難到來,而上帝讓這個城市避開它的話,那麼這也許可以成為一種指導;我是說,這也許是有助於讓人看到,在市長大人和市參議員的關照下,那個時候每周分發巨額款項,用來救助窮人,為數眾多的人,這些人本來會遭受滅頂之災,卻得到了救助,得以保全其性命。這裡讓我簡短描述一下那個時候窮人的狀況,從這種狀況得到何種領會,日後可以從何處得到判斷,可以有什麼樣的預期,假如有類似的苦難要降臨這個城市。

在這場瘟疫開始的時候,當時已經不再抱有希望,只是認為這整座城市將要受到侵襲,那個時候,正如我說過的那樣,所有在鄉下擁有朋友和地產的人,都與家人一起隱退了,而那個時候,事實上,你會覺得就連城市本身也在從城門裡面跑出來呢,而且沒有一個人會落在後面。你可以蠻有把握,從那個時刻起,百行百業,除了與維持生命直接相關的那些行業,可以說,都完全停頓了。

這是那樣活生生的一個事例,將人們的真實境況都大半包含在內了;因此我覺得,我不能把它講得過於瑣細;所以,我就來講一講幾種類別或種類的人,他們陷入此時此刻迫在眉睫的災害之中:例如,

1.所有從事製造業的工匠師傅;尤其是像那些屬於裝飾業,還有男女衣飾及室內傢具之類不太有必要的那部分行當;諸如緞帶織工和其他織工;金銀線花邊工匠,還有金銀器皿刻工,女裁縫,女帽商,鞋匠,帽匠和織手套工人;還有室內裝飾商,小木匠,傢具師,做鏡子的工匠;還有數不清的行當,他們依靠諸如此類的行當為生;我是說這些行業的工匠師傅,都停止了做活,將他們那些學徒期滿的職工,還有工人,還有所有依靠他們謀生的人都解僱了。

2.由於商貿完全停頓,因為極少有船舶敢冒險來到這條河裡,而且根本沒有一條船出去;因此所有負責關稅的特派公務員,同樣還有船工,運貨馬車夫,搬運工人,還有所有的窮人,他們是依靠這些商人做工的,都立刻被解僱,而且都沒活可幹了。

3.通常從事造房子或修補房子的工匠,全都停工,因為人們根本就不想造房子,那個時候成千上萬的房子一下子都沒有了自己的居民了;因此單這一項就讓那個種類的所有普通工人都變得沒活可干;諸如磚工、泥瓦工、木匠、小木匠、石膏師、油漆匠、玻璃裝配工、鐵匠、鉛管工人,還有所有靠這些工種幹活的人。

4.由於航運停止;我們的船舶既不像從前那樣進來,也不像從前那樣出去了;因此船員都統統失業,他們許多人都處在災難無以復加的困苦之中,而與船員在一起的,是屬於並且依賴於造船業以及航海用品裝備的所有各類工匠和工人;諸如船上的木匠,鏈鉚縫工,制繩工,干品用桶類桶匠,縫帆匠,錨鏈鐵匠,以及其他鐵匠;滑輪製造匠,雕刻工,槍炮工,船具商,船上雕刻工,等等之類;這些行業的師傅多半可以依靠其資產為生;但是商船一般都停開了,結果是所有工人都被解僱:除此之外,河上空空的不見船隻,所有或絕大部分的船工、駁船夫、造船工和駁船製造工也就都像這樣閑著無事,被撂在了一邊。

5.所有家庭都儘可能撙節度日,那些逃走的人和留下來的人都一樣;因此有多得不計其數的門房、侍者、店員、日工、商務記賬員,還有諸如此類的人,尤其是那些可憐的女僕,都被逐出門去,無親無靠,無人僱用,也沒有住處;而這確實是一樁慘淡的事情。

這個部分我還可以講得再詳細些:但大體上說一說或許也就夠了;百行百業都停工了,僱用停止了;勞作斷絕,因而窮人的麵包也斷絕了;起初,窮人的哭喊聲確實是讓人聽了最為痛心;雖說通過慈善金的分發,他們那種悲慘的狀況大為減輕:許多人事實上逃到了鄉下;但是他們當中成千上萬的人留在了倫敦;直到自暴自棄的絕望來把他們攆走了事;他們在路上被死亡擊倒,而他們充當的不過是死亡信使的角色,事實上,另外那些攜帶著傳染病的人和他們一路同行;非常不幸地將它蔓延至王國最遙遠的地區。

這些人當中不少人都是我在前面講到過的那種悲慘絕望之人,他們被隨之而來的毀滅所剪除;可以說這些人的滅亡並不是由於傳染病本身,而是由於它所帶來的結果;也就是說,事實上是由於飢餓和窮困,是由於一無所有的緣故;因為沒有住宿,沒有鈔票,沒有朋友,沒有辦法搞到麵包,或是沒有人給他們麵包,因為他們當中的許多人不具有我們稱之為合法居住權的那種東西,因此他們也就說不清楚是屬於哪一個教區,而他們得到的所有援助,是通過向行政長官申請獲得救濟,而那種救濟,(替行政長官說句公道話)是小心翼翼並且是興緻勃勃地得到管理的,正如他們覺得這樣做是有必要的那樣;那些留下來的人從未感覺到這種匱乏和困苦,而以上述那種方式走掉的人,他們是感覺到了。

讓熟知那種情況的人都想一想,這座城市裡為數眾多的人,通過勞作掙得每日的麵包,不管是工匠還是工人;我是說,讓大家都想一想,城市裡必定會產生何種悲慘的狀況,假如突然之間他們全都遭到解僱,勞作停止,不再有幹活掙得的薪金。

這就是我們那個時候的情形,而且那筆款項,在慈善活動中由各種各樣的好心人捐助,國內國外都有,數額大得驚人,它還沒有處在市長大人和治安官的掌握之中,用來維護公眾的和平;而他們實際上也不是沒有那種憂慮,自暴自棄的心態會把人們推向騷亂,導致他們去掠奪富人家的房子,洗劫食品市場;而在這種情況下,那些鄉下人,他們非常爽快和大膽地把食品帶到城裡來,這時會嚇得再也不敢來了,而城市就會陷入無可避免的饑饉之中。

但是我們的市長大人,還有市內的全體參議員,還有外圍地區的全體治安推事,他們是那樣的智慮明達,而且他們從各地得到的金錢支持是那樣的完善,因此窮人都被維持得安安靜靜,而且他們各處的匱乏得到了救助,儘可能得到了解決。

除此之外,還有兩種情況幫助防止暴民做壞事:其一,富人自己確實沒有在屋子裡儲存食品,正如事實上他們應該做的那樣,而要是他們有足夠的明智那麼去做,把他們自己全都鎖閉在屋裡,正如極少幾個人所做的那樣,他們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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