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為了更好地執行這些規定,還有其他深入考慮之後發現有必要執行的那類章程和命令;在此規定並責成參議員、代理參議員和市議會成員,每周聚會一次,兩次,三次,或更多次,(按情況需要)在其各自教區某個慣常的地點(要排除瘟疫傳染),商議如何正式執行上述命令;居住在或是靠近於傳染病地區的人,他們的到來倘或令人生疑,則毋庸前來參加上述會議。上述參議員、代理參議員和市議會成員,在其各自教區要將他們在上述會議中醞釀並制定的其他妥善規定付諸實行,以保護國王陛下的臣民免於這場傳染病。

不必說,這些規定只在市長大人管轄下的那些地方推廣;因此必須看到,在那些教區和那些被稱之為小村落的地方,還有在那些外圍地區範圍內,治安推事都採取了相同的措施:按照我的記憶,將房屋關閉起來的種種規定,在我們這一邊倒是並沒有那麼快就執行,因為,正如我前面說過的那樣,瘟疫並沒有到達城東這些地區,至少,直到八月初為止,還沒有開始變得非常猖獗。例如,從七月十一日到十八日的整個統計,是1761人,可只有71人是死於瘟疫,在我們稱之為塔瓦-哈姆雷茨的所有那些教區中;它們的數據如下。

這其實是一個大概的數目;因為在同一周里,毗鄰那些教區下葬的次數,如下。

這種將房屋關閉起來的舉措起初被看成是非常殘忍和不符合基督教精神的,而那些這樣被禁閉起來的窮人則發出了痛苦哀嘆:針對其嚴酷所發出的抱怨,房屋被無緣無故(而有些是被惡意地)關閉起來,也每日被呈報給了我們的市長大人:我也只是經過打聽才知道,許多這樣大聲叫冤的人,情形還是一如既往,而另外那些人再次被做了瘟病檢查,病情不像是傳染病的,或者要是不能夠確定,卻甘心被送往傳染病隔離所的,就被放了出來。

把人們房子的大門給鎖上,日夜在那兒派駐看守人,防止他們嘩然而出,或是防止有人來找他們;這個時候,說不定,家中那些健康人,要是他們從病人身邊遷走的話,本來是有可能逃脫了,這看起來確實是非常的冷酷和殘忍;而許多人就在這些悲慘的禁閉中滅亡了,而這有理由相信,雖說屋裡有瘟疫,要是他們有自由的話,他們本來是不會患上瘟病的;人們對此起初是非常不安,大吵大鬧,還犯下數起暴行,並給那些人造成傷害,他們被派去看守這樣被關閉起來的房屋;還有數人強行破門而出,在許多地方,正如我一會兒就要講到的那樣:但是對於公眾有益也就讓這種私人損害有了說得過去的理由,而且那個時候,通過向行政長官或是政府發出任何申請,是不會讓事情得到絲毫緩解的,至少,我是沒有那樣聽說過。這樣為了有可能跑出去,人們就不得不動用一切計謀,而要把住在這類屋子裡的人用過的詭計記錄下來,得要花上一點篇幅,他們讓雇來看守的人閉上眼睛,矇騙他們然後逃走,或者是將他們擺脫;其間屢有扭打衝突,還有某些惡作劇發生;而這是自然而然的。

有一天早晨,約摸八點鐘,我正走在杭茨迪奇的路上,聽到有人大聲吵鬧;確實,那兒倒真是沒有大群的人,因為當時人們在那個地方,要聚在一起或是長久待在一起,可沒那麼自由,我也並沒有在那兒待上很久:但是叫嚷的聲音之大足以激起我的好奇心,我便朝一個從窗口向外看的人打招呼,詢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有個看守人,據說,被雇來在一所房子的門前站崗,而那所房子被傳染上了,或者據說是被傳染上了,被關閉了起來;他在那兒通宵值班,總共已經值了兩個晚上,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而那位值白班的看守人已經在那兒值了一天,眼下來接他的班:這整個期間都沒聽到房子里有吵鬧聲,沒有看見過燈光;他們什麼要求都沒提,什麼差事都沒派他去做,而那是看守人常常要做的主要工作;而他們也沒有給他添過什麼亂子,正如他說的那樣,直到星期一下午,這個時候他聽到屋子裡大哭大叫,而這,正如他料想的那樣,恰好是由於那個時候家裡有人快要死了才引起的:據說是在天黑之前,有一輛人們所謂的運屍車,停在了那個地方,然後有個死了的女僕被人在門口放下,然後是人們所說的那種下葬人或搬運工,把她塞進車裡,只裹上一條綠毯子,就把她給拉走了。

那個看守人聽到了如上所述的那種吵鬧和哭叫,據說,當時他敲了門,而有很長一陣子,無人應答;但終於有人朝外張望,用一種氣急敗壞的聲調,卻帶著某種哭腔,或者說是一種正在哭泣的聲音說道,你這樣子敲門,你想幹什麼呀?他回答說,我是那個看守人啊!你們怎麼樣?出了什麼事?那個人答道,那個關你什麼事?攔輛運屍車去吧。據說這是約摸一點鐘光景;不久以後,正如那位仁兄所說的那樣,他攔了一輛運屍車,然後又開始敲門,但是無人應答:他接著再敲,而那位更夫喊了好幾遍,把你們家的死人抬出來吧;但是無人應答,直到駕車人被別的屋子叫去,再也等不住了,便把車子開走了。

那位看守人面對這一切不知該如何是好,於是便丟開不管,直到人們所說的那位值早班的人,或者叫做日間看守人,過來接替他,給他做一番詳細的說明,他們把門敲了好長一陣子,但是無人應答;然後他們注意到,那扇窗戶,或者叫做門式窗,就是前面答話的人朝外張望的那扇窗子,繼續敞開著,在兩層樓的上方。

因此,這兩個人為了滿足好奇心,弄來一架長梯子,其中一個爬到窗口,然後朝房間里看去,那兒他看見有個女人躺在地板上死了,模樣凄凄慘慘,身上除了汗衫之外什麼都沒穿:但他儘管大聲叫喚,還把長長的棍子探進去,重重敲打地板,卻無人驚動或應答;他也聽不到這屋子裡有任何吵鬧聲。

他因此又下來,然後告訴他同伴,同伴也爬了上去,發現事情正是這樣,他們打定主意,要把事情告訴給市長大人,要不就是告訴其他某個行政長官,但是並沒有提出要從窗口爬進去:據說行政長官聽到這兩個人的彙報之後,下令破門而入,指派警察和其他人員到場,不可以私吞任何物件;然後一切照此執行,當時屋子裡什麼人都找不到,除了那個年輕婦女,她被傳染上了,已經沒有救了,其餘的人扔下了她,讓她自己等死,然後他們統統走掉了,想出某個法子蒙蔽了看守,然後把門給打開,或是從什麼後門口出去,或是翻過房頂出去,因此他什麼都不知道;至於他聽到的那些大哭大叫,想來是家人在痛心離別之時的大放悲聲,而對於他們所有人來說,肯定是這樣的;因為這是這戶人家女主人的姊妹。屋子的男主人,他的妻子,好幾個孩子,還有僕人,全都逃之夭夭,到底有病還是沒病,我根本無從知道;事實上,過後我也並沒有去打聽太多。

有許多這樣的逃逸情況出現了,從被傳染的屋子裡逃出來,尤其是在看守人被叫去跑差事的當口;因為他的工作就是去跑人家叫他去跑的任何差事,也就是說,去弄必需品,諸如食物和藥品之類;去把內科醫生接來,要是他們會來的話,或是外科醫生,或是護理員,或者是去招呼運屍車,等等之類;但也是由於這種情況,他走的時候,要把屋子最外邊的門給鎖上,然後把鑰匙隨身帶走;為了逃過這一關,欺騙看守人,人們給自己的鎖配上兩到三把鑰匙;或是想辦法把鎖的螺絲擰松;諸如此類的鎖被擰上,然後在屋子裡面這樣子把鎖給卸下來,與此同時他們打發看守人去集市,去麵包廠,或是去做這樣那樣的瑣事,這當口便將門打開,想要出來多少次就出來多少次:但是由於這種事情暴露了,官員便下令在大門外邊加上掛鎖,覺得合適的話還給它們加上插銷。

另一座房子,正如我所得知的那樣,是在鄰近埃爾德蓋特的那條街上,那兒整戶人家被關閉起來,被鎖在了裡面,因為那位女僕得了病;屋主通過朋友向鄰近的參議員,然後向市長大人投訴,同意將女僕送去傳染病隔離所,但是被拒絕了,於是門上被畫了紅十字記號,外面加了道掛鎖,如上所述,然後遵照公共法規派了一名看守人守門。

屋主發現,他和妻子還有孩子們要跟這位可憐的瘟病僕人一起讓人鎖閉起來,除此之外別無補救的辦法了;然後他便叫來看守人,告訴他說,他必須替他們去叫一個護理員來,看護這個可憐的姑娘,因為要讓他們迫不得已去照看她,他們全都會必死無疑,並直言相告,如果他不這樣做的話,那位女僕肯定是要麼死於瘟病,要麼由於吃不到東西而挨餓;因為他堅決不讓家裡人靠近她;而她躺在四層樓高的閣樓上面,她在那個地方沒法叫嚷,或是叫人來幫忙的。

那位看守人答應下來,照他被指派的那樣去叫了個護理員來,當晚便帶她去見他們;在此間隔期間,那位屋主趁機挖開一個大洞,從他的店鋪通入一間貨倉或是售貨亭,那兒從前住著一位補鞋匠,在店鋪窗戶的前面或者說下方;但是那位租戶在這樣一個慘淡的時期,正如可以料想的那樣是死掉或搬走了,因此他自己保管著那把鑰匙;把進入這間售貨亭的通道挖開,要是那個人在門口的話,這事兒他就幹不成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