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十一、羅馬的貴族豪門及他們之間發生的世仇宿怨

義大利在11世紀初期受到封建暴政的摧殘,不論是君王還是人民都苦不堪言。人類天賦的權利受到為數眾多的共和國的極力維護,很快將自由和統治從城市擴展到鄰近的鄉村。貴族的刀劍已被折斷,奴隸獲得解放,城堡全被拆除,開始接受並服從社會的習慣,他們的野心局限於獲得城市的榮譽,即使是在威尼斯或熱那亞最自負的貴族體制下,每一位貴族人士也都要受到法律的約束。 羅馬軟弱而失序的政府無法勝任管束叛逆兒孫的職責,他們無論是在城內還是城外都藐視行政官員的權威。現在不再是貴族和平民之間為奪取政府的主權而引起鬥爭:世家豪門靠武力保護個人的獨立,府邸和城堡加強防備能力用來對付圍攻,他們之間的私人爭執仍在眾多的家臣和部從之間進行著。在出身和感情方面,這些貴族對於他們的國家而言完全是外人。 如果還有真正的羅馬人這號人物,他就會拒絕承認這些傲慢的異鄉人,因為這些異鄉人瞧不起羅馬市民的稱號,非常狂妄地自稱是統治羅馬的皇親國戚。

經歷一連串陰暗無比的革命過程後,所有的家譜記錄都已喪失,姓氏的區別已不復存在,不同民族的血胤經由千百條渠道混雜起來。哥特人、倫巴第人、希臘人、法蘭克人、日耳曼人和諾曼人靠著皇家的賞賜或英勇的特權,擁有最豐厚的財富和產業,這種例子不勝枚舉。一位希伯來的族人擢升到元老院議員和執政官的位階,在這些悲慘的流亡者長期遭受監禁的歷史中,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事。 利奧九世 統治的時代,一位家世富有而且學識淵博的猶太人皈依基督教,受洗時有幸使用教父,也就是在位的教皇的名字。利奧九世的兒子彼得憑著熱情和勇氣,為格列高利七世的事業立下顯赫的功績。教皇把控制哈德良的陵墓(克雷森提烏斯塔樓)的工作,託付給最忠實的追隨者,這個地點現在稱為聖安吉洛城堡。父子倆都有眾多的後裔,靠著高利貸累積的財富能與城市最高貴的家族分享,聯姻的範圍是如此的廣泛,這位改信者的孫子靠著親戚的力量登上聖彼得的寶座。大多數的教士和人民都支持他的作為,他在梵蒂岡統治了幾年的時間。聖伯納德的辯才和英諾森二世的勝利,曾給阿那克勒圖斯 戴上「偽教皇」的標誌,等到他敗北和逝世以後,利奧的後代不再有顯赫的人物,就是現代的貴族也沒有人自誇源於猶太家族。

我不打算在此一一列舉羅馬的家族,無論它們是在不同的時期面臨衰亡的命運,還是直到今天依然保留著相當的榮譽。 弗朗吉帕尼家族是古老的執政官世系,因其在發生饑荒時與人分享麵包的慷慨行為而聲名遠播。這種義行比起他們與盟友科西家族在城市划出很寬敞的地區供自己使用,然後用工事將這個區域圍起來加以保護的行為更為光榮。看來薩維利家族應該出於薩賓人的血統,到現在還維持著最初的尊貴地位;已經式微的姓氏卡皮朱契,是最早把名字刻在錢幣上的元老院議員;康提家族還保有西格尼亞伯爵的榮譽,但是產業已經失去;如果安尼巴爾第家族不認為自己是迦太基英雄的後代,那麼不是過分無知就是非常謙虛。

但是在城市的這些貴族和王侯當中,或是位居其上的世家,我特別要提到科隆納和烏爾西尼兩個敵對的家族,他們的事迹是現代羅馬編年史的重要組成部分。

其一,科隆納的名字和紋章 就語義學而言是一個引起爭論的題目,演說家和古文物學家並沒有忽略圖拉真石柱和赫拉克勒斯之柱,或是基督遭受鞭刑的柱子以及在沙漠中引導以色列人前進的光柱。這個家族首次在歷史上出現是公元1104年,證實這個姓氏的權勢和古老,也說明它具有簡單的意義。科隆納對卡維的篡奪激怒了帕斯卡爾二世,使其不惜動武,但是他們在羅馬的郊區合法據有扎加羅拉和科隆納的世襲封地,後面這個鎮也許裝點了一些高聳的石柱,是一座莊園或廟宇的遺迹。 他們同樣擁有鄰近城市圖斯庫盧姆的一半,足以使人相信他們是圖斯庫盧姆伯爵的後裔,這些伯爵在10世紀時是教皇轄區的暴君。根據他們自己和一般人的看法,這個家族最原始和遙遠的源頭來自萊茵河兩岸, 在700年的變革中,建立了顯赫的功績並且以富有知名於世。日耳曼的君主與一個高貴世系有真實或傳聞的血緣關係,絕不會辱沒皇室的身份。 大約在13世紀末葉,家族的一個旁支最有權勢,一位叔父和6個兄弟在軍隊和教會據有高位能夠出人頭地,其中之一的彼得被選為羅馬元老院的議員,乘著一輛凱旋式使用的戰車進入卡皮托,雖然大家用愷撒的頭銜向他歡呼,也不過徒有虛名而已。

尼古拉四世將約翰和斯蒂芬封為安科納侯爵和羅馬納伯爵,這位恩主是如此偏愛科隆納家族,後來在一張諷刺畫中,繪出他被關在一根空心的柱子里。等到尼古拉四世過世以後,他們那種極其傲慢的舉止觸怒了懷恨在心的敵人。身為紅衣主教的叔父和侄兒拒不承認卜尼法斯八世的當選,使得科隆納有一段時間,同時受到他那世俗和宗教武力的壓迫。 教皇聲稱要組成一支十字軍對付個人的仇敵,他們的財產被籍沒,位於台伯河岸邊的城堡遭到聖彼得的軍隊和敵對貴族的圍攻,等到主要的抵抗中心帕勒斯特里納(普拉內斯特)被摧毀以後,將整個區域用犁耕過一遍,表示永遠成為禁建之地。6個兄弟受到貶黜、放逐和迫害之後,只能隱匿身份逃避危險,浪跡歐洲各地,始終沒有放棄求援和復仇的希望。要想實現雙重的希望,法蘭西宮廷是最保險的避難所。他們推動並指導腓力的宏圖大業,要是對被俘暴君的不幸和勇氣懷著尊敬之心,那我應該讚揚這種胸襟寬闊的行為了。

羅馬人民廢除卜尼法斯八世的民政措施,恢複科隆納的榮譽和產業,亡故教皇的同謀和繼承人同意支付10萬個弗羅林金幣作為賠償,從這可以看出他們所有的損失,從而能夠估計他們擁有的財富。所有在宗教方面對他們的譴責和貶斥都為生性謹慎的教皇所禁止, 這個家族的運道在經過一場短暫的風暴以後變得更為穩固。夏拉·科隆納的膽識在於囚禁了卜尼法斯,以及很久以後為巴伐利亞的劉易斯加冕,皇帝出於感激,在他們的章紋上面給石柱戴上皇冠。整個家族成員就名聲和功勛而論以斯蒂芬占首位,彼特拉克將他譽為當世無人相匹、放在古羅馬時代亦毫不遜色的英雄人物。迫害和流放使他向各民族展示戰爭與和平的才能,陷於極其困苦的處境中,他不是一個令人憐憫的可憐蟲,而是一個備受尊敬的對象,面對危險更要以不忝所生為榮。有人向他詢問:「現在你的堡壘在哪裡?」他把手放在胸口回答說:「這裡。」他在恢複昔日的繁榮以後仍舊保有原來的美德,直到他以衰老之年壽終正寢為止,斯蒂芬·科隆納的祖先、本人和兒孫,使他在羅馬共和國以及阿維尼翁的教廷享有極為崇高的地位。

其二,烏爾西尼家族是從斯波萊托遷移過來的,在12世紀時,他們被稱為烏爾蘇斯的兒子,都是顯赫的人物,僅知道其中之一之後成了這個家族的創始人。但是他們很快從羅馬的貴族中脫穎而出,源於親戚的數量眾多而且作戰勇敢、居住的城堡非常堅固、元老院和樞機主教團享有的榮譽,以及兩位教皇切萊斯廷三世 和尼古拉三世來自他們的家族和血胤。他們的財富來自早期大量任用親戚所形成的族閥政治,聖彼得的產業被慷慨的切萊斯廷 轉讓到受寵愛的親人手中。尼古拉出於野心,同時也是為了家族,要讓那些君王結盟,要在倫巴第和托斯卡納建立新的王國,把羅馬元老院的永久職位授予這些族人。凡是能成就科隆納家族偉大勛業的事物,同樣可以增進烏爾西尼家族的榮譽。他們保持長遠的世仇,一直是勢均力敵的對手,在250多年的漫長歲月中,不斷擾亂這個教會國家。爭執的真正原因是彼此嫉妒對方的名聲和權勢,只不過為了容易區別,科隆納家族採用吉貝林這個名字成為帝國黨,烏爾西尼家族接受奎爾夫的稱號要為教會的事業效力。他們相互敵對的旗幟上面繪著鷹和鑰匙,雖然吵鬧的起因和性質經過漫長的時間已經被人遺忘。

在義大利,這兩個黨派的鬥爭卻更為激烈。等到教皇退避到阿維尼翁以後,他們為了爭奪這個處於空位期的共和國不惜動用武力,每年選出兩位敵對元老院議員的妥協方案,不僅令人感到可笑,而且使災禍與不和一直延續下去。這座城市和整個區域因為他們的私仇而變得一片荒蕪,交替獲得勝利使得雙方始終處於起伏不定的平衡態勢。直到烏爾西尼家族最著名的保護者,遭到小斯蒂芬·科隆納的襲擊和殺害之前,雙方還沒有人喪生於刀劍之下。 他的勝利受到違反協約的譴責,使人感到羞辱。他們在教堂的門口用暗殺的手段進行下流的報復,刺死無辜的男孩和兩個僕人更是失策的行為。然而獲勝的科隆納與該年的同僚被宣布成為任職5年的羅馬元老院議員。彼特拉克的繆司在他的心中激起一個期許、一個希望和一個預言:生性慷慨的年輕人是他敬仰的英雄人物的兒子,會重建羅馬和義大利,恢複昔日的光榮,相信他那正義之劍會殲滅狼、獅、蛇、熊之類的猛獸,它們一直想顛覆這根大理石「柱」永恆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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