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二、教皇在羅馬的權威以及迷信行為的變化無常(1100~1500 A.D.)

羅馬城的兩個統治者,皇帝是靠著征服的權利進行根基不穩的統治;教皇的權威則是建立在輿論和習慣的基礎之上,看似軟弱實則更為牢固。清除掉一種外國的影響力,使牧人回到羊群的身旁更受到他們的愛戴。上帝的代理人由紅衣主教團自由推選,大部分的紅衣主教都是這個城市的土著或居民,一改過去日耳曼宮廷那種專斷或賄賂的提名辦法。官員和人民的歡呼是對當選者的確認,而在瑞典和不列顛受到服從教會權力,歸根結底還是來自羅馬的選票,同樣的選舉制度為首都選出一位君主和教宗。大家普遍認為君士坦丁把羅馬的世俗統治權授予教皇。而最勇敢的市民、那些思想偏激的懷疑主義者都樂於爭辯,皇帝是否具備此種權利,以及此種賜予是否有效。事實的真相和他的這一賜予的真實情況,深植於4個世紀的無知和傳統之中,它那傳奇般的原委也迷失在它所產生的真實的、永久的結果之中了。「Dominus」或「主上」的稱呼出現在主教的錢幣上面,效忠的歡呼和誓言承認他所擁有的頭銜,出於日耳曼愷撒真心或勉強的同意,他們早已對這個城市和聖彼得的產業,行使最高或從屬的司法審判權。教皇的統治可以滿足羅馬的偏見,倒也不會與羅馬的自由有所衝突。只要稍為探索便會發現這些權力還有更為高尚的來源,那是一個民族的感激之情——教皇將羅馬從希臘暴君的邪說和壓迫中解救出來。

在一個迷信的時代,皇室和教會的聯合似乎可以相互增強對方的實力,掌握天堂的鑰匙是獲得世人服從最可靠的保證。人的過錯會使職位的神聖性大為減色,但是格列高利七世和他的繼承人所具備的嚴苛而危險的德行,將第10世紀的醜聞洗刷得乾乾淨淨。他們為了維護教會的權利,進行極具野心的鬥爭,經歷的苦難或最後的成功同樣會加強人們的崇敬。他們有時會淪為宗教迫害的犧牲者,在貧窮和流放中蹣跚而行,使徒的宗教狂熱使他們願意成為殉教的烈士,每個正統基督徒必定都會被激起愛戴和同情之心。有時他們會從梵蒂岡發出雷霆之聲,推舉、審判或罷黜世間的國君。最驕傲的羅馬人也不會為服從一位教士而感到羞辱,須知查理曼大帝的繼承人都吻過他的腳,為他扶過馬鐙。 就算是基於這座城市的世俗利益,也應該保護教皇居所的安寧和榮譽,從教皇那兒,這個虛榮而懶惰的民族,才獲得了絕大部分的生活所需和財富。教皇每年固定的收入可能受到損失,在義大利和行省有很多古老的世襲產業,為那些褻瀆神聖的手所侵佔。教會的損失,也不可能只是通過宣示主權,而非實際據有丕平與他的後代更為豐厚的賜予來彌補。梵蒂岡和卡皮托神廟,是靠著不斷來到和日益增多的朝聖客和許願者供養的。

基督教世界的範圍擴大,教皇和紅衣主教為處理教會和世俗的事務而疲於奔命,拉丁教會為上訴的權利和法規建立新的訴訟程序, 北部和西部的主教和修道院院長受到邀請或召喚,在使徒的門口負起求情、申訴、指控或審判之責。有人曾記錄下一件少見的怪事,分屬門茲總主教和科隆總主教的兩匹馬,在越過阿爾卑斯山以後又回去,滿載著金銀珠寶。因而人們很快明白,無論是朝聖客還是當事人,要想打贏官司主要在奉獻財物的價值,而非訴訟案情的證據。這些外鄉人經常誇耀自己的財富和虔誠,他們所花費的金錢不管是神聖的用途還是日常的支付,都成為羅馬人的酬庸,在各種渠道中流通。

羅馬人民有這樣強大的動機,本應該自願而虔誠地堅決服從屬靈和世俗的父親,但是在突髮狀況下無法控制的激情,經常擾亂傳統和利益的運作過程。印第安人砍倒樹木摘取果實,以及阿拉伯人搶劫貿易的商隊,全都是出於同一種野性的衝動,這種動機使他們只顧眼前的好處而不管未來,滿足一時的貪婪而放棄那些可以長期據有的最重要的福分。正是出於這種原因,自私的羅馬人褻瀆聖彼得的神龕,不僅搶走供品還傷害朝聖客。他們竟然沒有思考一下,這種不友善的行為,可能會斷送多少訪客和財富。甚至就是迷信的影響也是時起時伏並不可靠,理性受到壓抑的奴隸經常為他們的貪婪或傲慢所解救。對於教士的傳奇和神諭抱持虔誠的輕信態度,在蠻族的心靈中發揮強有力的作用,然而他們的內心不可能重視想像勝於感官,更不會為遙遠的動機或是不可見的理想的目標,而犧牲現實世界的慾念和利益。年輕力壯的人充滿活力,行為總是與信念發生矛盾,直到年齡、病痛或災禍的壓力使他驚醒,才會心生畏懼,逼得他要償還虔誠和悔恨的雙重債務。我在前面已經提過,當前這個時代,對於教士的平靜和安全生活最有利的是人們對宗教的冷漠態度。過去,在迷信的統治之下,教士們將最大的希望寄託於人類的無知,然而最恐懼的卻是人類的暴力。財富不斷增加使他們成為世間唯一的擁有者,但實際上卻在不斷發生輪替的現象,悔罪父親的贈予被殘暴的兒子搶走。他們這些人不是接受敬拜就是遭到侵犯,就像信徒製造的偶像雖然出於同一人之手,但有的被供奉在祭壇上面,有的則被踐踏在灰塵之中。

在歐洲的封建制度中,武力象徵著顯赫的頭銜,也是忠誠的標尺,等到武力產生動亂,很少有人注意或聽從法律和理智極為冷靜的呼籲。叫囂的羅馬人不願接受教皇加在他們身上的枷鎖,對他的無能為力要盡情羞辱。他所受的教育或性格,無法正當或有效運用刀劍的力量。教皇當選的動機和生命的脆弱,很清楚地展現在羅馬人的面前,過於接近就會減弱尊敬之心,要知道他的名字和諭令在蠻族世界使人印象深刻。這種差異沒有逃過我們那位富於哲理的歷史學家的注意:

歐洲那些相隔遙遠的國家對於教廷的名聲和權威一無所知,完全不了解教皇的性格和行為,所以才產生敬畏之心;然而教皇在家鄉很少受到尊重,以至於與他不共戴天的仇敵包圍了羅馬的城門,還控制著城市的政府。從歐洲最偏遠地區派來的使臣,要向當代最有權勢的人物表示謙恭和服從,竟然發現很難找到接近的門路去投身到教皇的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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